胡三娘從前是蘇府的丫鬟,她陪同蘇夫人去廟裡進香,路上遇到暴雨,便在路邊的草棚躲雨,哪知道蘇夫人動了胎氣,胡三娘腳下一滑,也動了胎氣。
她和蘇夫人同日同時生產,於是心生邪念,把兩個嬰兒調了包。
又擔心自己的孩子把她忘了,便留下一條手帕在孩子身上。
自那日起,胡三娘便不見了蹤影。
李嬤嬤彎下身來,對小月兒輕聲說道,“大小姐,能否讓我看看你後腰,王穩婆前些日子回京,提起你腰間有一處蝴蝶形狀的胎記,這才讓這場陰謀浮出水面”、
李嬤嬤這樣說著,目光不善的看向胡三娘。
胡三娘聞言嚇得跌倒在地。
完了,一切都完了,這個丫頭片子被認回去不要緊,可是她的女兒再也不能做千金小姐,她躲躲閃閃這麼多年,想著有朝一日得了女兒的濟,全家都能過上人上人的日子。
這下全都完了!
小月兒點頭想要答應李嬤嬤的要求,頭晃動時更加暈的厲害,眼前一黑倒在了李嬤嬤腳下。
小月兒做了個很長的夢。
她娘是個很美麗很善良的貴夫人,把她緊緊抱在懷裡,還親了她的小臉蛋兒。
孃的身體那樣柔軟那樣好聞。
一直在說著抱歉,對不住她的話,還說這麼多年讓她受委屈了。
小月兒一直在“咯咯”的笑。
李嬤嬤為她擦汗,語氣溫柔的問道:“大小姐夢到什麼了?笑的這樣開心?”
她緩緩睜開雙眼,那個帶著香味的婆婆守在她的床前。
床前?小月兒下意識的摸了摸身下,這裡好柔軟,好暖和呀。
“大小姐,你醒了?”李嬤嬤摸了摸小月兒的額頭,這才鬆了一口氣,“燒退了就無大礙了”
一雙清澈的眸子環顧四周,這是個陌生的房間,有桌有凳還有床。
這裡是戲文裡的宮殿嗎?
小月兒有氣無力的問道:“婆婆,我娘呢?”
那個人再怎麼打她罵她,也是她娘,面對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小小的她心裡只想找娘。
聽到小月兒還稱呼那個賤婦為娘,李嬤嬤的面色沉了沉,“她不是你娘,如果不是她,大小姐何至於受了八年的苦楚”。
對了,這一切都是真的,胡三娘不是她親孃,所以才會對她非打即罵,溫柔漂亮的親孃還在等她回家。
客棧的店小二把一碗湯藥端了進來,李嬤嬤想要攙扶小月兒起身喝藥。
小月兒揚起一個笑臉,用力支撐自己起身。
她哪裡有那麼嬌氣,從前生病都還要下地幹活。
常聽人提起,生病時吃藥好得快,家裡的弟弟妹妹們生病只兩三日就好了,她不知道羨慕了多少次。
眼下,她也有藥吃了,別的孩子有的,她也會有。
她還不知道那藥是個什麼味道。
小月兒伸出手去端藥碗,露出一截滿是淤痕的手腕。
李嬤嬤瞳孔一縮,連忙把她的衣袖擼上去,問道:“這是那毒婦打的?”
如果被夫人知道此事,還不得心疼死了,就連她這個外人見了,都想把胡三娘狠狠打一頓。
夫人作為親孃,定然不會輕饒了那個毒婦。
李嬤嬤心裡焦急,只想快些回去告訴夫人,讓夫人替大小姐出口惡氣。
小月兒甜甜一笑,還是頭一回有人問及她的傷,心裡暖暖的。
她感覺婆婆是真的關心她,不想讓婆婆擔心,出聲安慰道:“婆婆,我沒事,這些傷好久了,都快好了呢”。
她喝了一口湯藥,苦的她差點吐出去,這就是藥嗎?這麼難喝,為何弟弟妹妹們喝完,卻對她得意的伸舌頭。
對了,弟弟妹妹喝完湯藥,娘都會給他們吃桂花糖。
只是聞聞就很香甜的桂花糖。
“小姐既然無事,咱們也該啟程了,老爺和夫人還在府裡等著小姐”,李嬤嬤催促道。
小月兒笑著點頭,她要去見親孃了。
市集可真熱鬧,人來人往,叫買的叫賣的,曾經胡三娘帶著弟弟妹妹們趕集,從來都不會帶她。
曾經多次幻想過市集的樣子,今日終於見到了,小月兒只感覺市集的空氣都是甜的。
“小月兒,小月兒……”
稚嫩的男童音由遠及近。
小月兒連忙掀開馬車窗簾。
小男孩依舊穿著破爛衣衫,由於跑得太急,小臉紅撲撲的帶著擔憂。
“鐵蛋兒,你怎麼在這?”小月兒露出一排小白牙,歡喜的問道。
她沒想到在集市還能遇到自己的小夥伴。
有太多話想要對小夥伴講,她終於進城了,終於見到集市的樣子,她還嚐到了湯藥的味道,最最想說的是,她還有個親孃。
“我來給孟大叔抓藥”,鐵蛋兒抿了抿唇,“你怎麼坐在車裡?”
有錢人家才會坐馬車,他們這些鄉下人,看都不曾看過幾回。
車伕並沒有因為小月兒與人說話,而多等待一會兒。
反而揚起馬鞭揮了揮,馬車便緩緩向前走了起來。
小月兒有太多的話來不及說,只挑了主要的講了出來,“我要回家去了,從前那個不是我的家,蘇家才是我的家,鐵蛋兒,我有姓了,我姓蘇……”
聲音越來越小。
鐵蛋兒跟著馬車跑了幾步,還是被馬車甩在了身後。
他紅了眼圈。
不知道小月兒還會不會再回來。
小月兒放下車簾,臉上還是笑著的。
她有家了,可以像其他孩子那樣,有爹疼有娘愛。
摔倒時有人抱著她,問她疼不疼,天黑時有人問她餓不餓。
感覺像做夢一樣不真實。
小月兒清澈的目光看向對面的李嬤嬤,小心翼翼地問道:“婆婆,我真的是蘇家的小姐嗎?你們不會是找錯人了吧?”
萬一是找錯了人,豈不是白高興了一場。
李嬤嬤搖了搖頭,“不會錯,為你接生的穩婆前些日子回到京城,閒聊間親口說出,你腰間有朵梅花圖案的紅色胎記,你睡覺的時候我也查看過,胎記還在”。
況且胡三娘也親口承認,是她鬼迷心竅調換了孩子。
得到李嬤嬤確切的答覆,小月兒更加期盼早些見到親孃。
馬車走走停停,第三日午時到了京城。
蘇府的大門緊緊關閉,沒有想象中的相認場面,門前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