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把贏了,我心裡卻高興不起來。
一瞬間,無比厭惡賭錢。
曾經的經歷一直在腦海盤旋,趕都趕不走?
就好像,我的母親,王蓮那個女人隨時都會過來敲門,流著淚求我原諒她。
……
傍晚六點。
牌局散場。
我走到街上,打算找個飯館,晚飯吃點燒烤。
朝陽區越來越繁華,購物和時尚都很發達。
至於我家附近,大部分都是居民區,很熱鬧。
天還沒黑下來,但是街上的燈已經亮了起來。
這讓我想到了去世不久的父親,也想到了兩個多月前,在世貿天階偶遇的母親。
那個週末的夜晚,陪在母親身邊的女孩,是我同母異父的妹妹,名字叫白雨柔。
她都十五歲了,可我也只是見過她的背影和側臉,從沒有正面看不到過她的容顏。
我想,她一定很幸福。
找了一家燒烤店。
我坐在了牆邊,從玻璃窗看著外面的風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開始喜歡將暮未暮的傍晚。
期待夜色燈火,更期待黎明曙光。
期待在一個不期而遇的夜裡,響起的敲門聲。
“吃點什麼?”
一個女服務員,爽朗的笑著。
“我看一下。”
接過單子,我點了肉串、腰子、韭菜……
女孩似乎想跟我開個玩笑,但是她忍住了。
吃著燒烤,喝著扎啤,我撥通了一個全天候24小時都可以去騷擾的電話。
好哥們陳浩楠。
“董航,你可算有動靜了,最近玩什麼呢?”
“你眼裡,我沒有正當工作,就知道玩?給你說,哥們最近包了一個大工程,迫切需要拉投資。”
“你能包什麼工程,沒錢花了說話,哥們隨便就轉給你三兩千塊。”
“如果三兩千我都沒有,那成屁了。我打算給八達嶺長城貼瓷磚,你給投點錢。”
“嘿嘿,問過文物保護部門嗎?好端端的古建築,你給貼了瓷磚,變成山上的澡堂子了。
哥們最近鬱悶著呢,失戀了,山晉的女朋友回老家發展了,家裡託關係讓她進了部門。”
陳浩楠越說就越是失落。
他的女朋友很漂亮,談了幾年了,就這麼分了肯定不捨。
“跟我分了是她的損失,回了小縣城,能有多好的發展?如果跟我結婚,有了孩子就是京城戶口。等我爺奶在村裡的老房子拆了,隨便到手幾千萬!”
“浩子,你的條件其實挺好的,但是京城戶口也沒啥可炫耀的,她肯定是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回老家。人各有志,拿得起放得下,祝福她吧。”
“你妹,失戀的不是你!明天週末我休息,你來海甸陪我喝酒!”
“不去,想跟我喝,你就來朝陽。”
我掛斷了電話。
從燒烤店走出來,我的身上彌散著酒味兒,朝著福園小區的方向走去。
“董航……”
身後有人喊我的名字。
回頭看到,居然是藥店曹冬生的媳婦錢娟。
我跟老曹只能算半生不熟,除了玩牌,沒打過別的交道。
就算買藥,我一般也不去老曹的藥店,因為老曹店裡的藥品,價錢都偏高,口碑也不怎麼好。
至於我和老曹的媳婦錢娟,那就更陌生了。
如果迎面碰上了,有時候打個招呼,有時候一句話都沒有。
這女人不算漂亮,但是很會捯飭自己。
人到中年,不免就有了成熟和風韻。
我疑惑看著她:“娟姨,你喊我,有啥事兒?”
錢娟似乎是話到嘴邊,又給忍住了。
“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我走開了。
錢娟追了過來:“有事,去我車裡說。”
“娟姨,坐到了你的車裡,就咱倆不合適,路上這麼多人看著呢,如果有人告訴了老曹,他會多想。”
“哎……,那個事,早就想告訴你,可我不敢……”
錢娟這麼神秘,我當然很好奇。
我隨同她,坐到了停在路邊的轎車裡。
“娟姨,你的小車不錯。”
“不夠好,也才三十多萬,當時我想買五十多萬的車,可曹冬生那個老雜種不答應。”
錢娟說話時,呼吸都不是那麼勻稱。
一個女人,只有很在狀態,才會是這個樣子。
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嘴角貪婪笑著:“董航,你可真好看,娟姨喜歡你……”
我嚇了一跳,急忙推開了她。
慍聲道:“有話你說,別動手動腳。”
“今晚胃口好,想要老牛吃嫩草,董航,你照顧一下娟姨的情緒,不會虧待你的。”
“朋友妻不可欺,老曹好歹算我的牌友,就算我對你感興趣,都不會碰你,更何況,我對你這娘們沒興趣。”
我打開車門要下車。
錢娟急聲喊道:“真有事,你爸……”
這女人,她竟然提到了我的父親。
一瞬間,父親的音容笑貌又開始在我的腦子裡盤旋。
揮之不去,就好像他還在,從沒有離我而去。
難道,她要說的話,跟我的父親英年早逝有關?
父親沒有高血壓,後來突發腦出血,本來就很蹊蹺。
“我爸怎麼了?”
我回頭看著她,等她回答。
可是錢娟面色凝重不說什麼,而是開車朝前走。
“娟姨,你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就在路上兜風,方便說話。”
“也行。”
看著外面的風景,我的心跳漸漸有點快。
“就昨天夜裡,我家那座樓,凌晨兩點多,有人用大白壺燒水,水開了,大白壺一陣鳴叫,嚇壞了樓下一個老人。
大早晨,那個老女人就去我家藥店買藥了,消費了兩百多塊。
我說,你去找樓下,讓他賠償,怎麼著也要他五千塊。
老女人說,樓上樓下,鄰里之間要和氣。
再說了,鄰居在自己家,不管幾點燒開水都沒毛病。”
錢娟說話聲音甘甜,卻讓我有點煩。
“娟姨,你別沒話找話,不是說我爸麼?”
“你這孩子,別人為你好,你還不耐煩了?”
“真沒看出來你為我好,你就是想調戲我。撩騷提到了鳴叫的大白壺,你可真是個奇葩。
還有你的名字,錢娟,把錢都娟出去了,難怪你家老曹玩牌總是輸錢,回頭,你扇他一頓。”
我一番輸出,讓錢娟插不上話。
“董航,滾你丫……”
錢娟把車停下來,讓我下車。
我當然不開心,慍聲道:“跑出來幾公里,你不把我拉回去,讓我自己走回去?”
“年輕人火力大,夜裡跑步洩火。你趕緊滾,要不然我喊人了!”
錢娟這態度,讓我略微有點顧慮。
如果她惡作劇似的喊幾嗓子,我就有點麻煩。
乾脆下車,慢步走在路上,就當陶冶情操了。
看到錢娟開著轎車一溜煙跑走了,我罵了一聲,臭娘們!
等我回到福園小區,要打開家門時,花秋霞從對門跑出來盯著我的臉。
我的身體一個晃悠,她以為我要撲過去。
“媽呀……”
花秋霞彎身捂住了裙子。
意識到我沒有圖謀不軌的意思,她說道:“吃飽喝足了,再玩會兒唄?”
“不玩了,頭暈。”
我打開房門,回到了自己家。
聽到花秋霞再罵我,二貨!
我一點都不生氣。
我沒有逆鱗,別人罵我,或者對我的父母說三道四,我都不會輕易動怒。
別人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