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離衍離席後便來到了書房,如玉般修長的手中持著一本古籍。書房一角十數根蠟燭在灼灼燃燒,有如白晝。
“扣—扣—扣——”
門口傳來二短一長的敲門聲。
“何事。”
璃王的貼身侍衛謝律猶豫了一下,“主子,您已在書房待了一個半時辰,今晚是您的新婚之夜。”
君離衍聞言翻書的動作一頓,眼底一片冰冷。
“知道了,她住在哪個院子?”
謝律神情古怪,他試探著開口:
“幽居閣。這是皇上賜下聖旨那天您親口說的,您說:由皇上賜婚的未來璃王妃會住在王府最差的幽居閣,請……”
“夠了。”
男人神色不耐地打斷。
請皇上告知被婚配的女子府上,璃王妃不是外人眼裡的香餑餑,她註定會成為一個不受寵的擺設,地位不如王府裡的下人。
璃王的態度也就王府內部以及國公府知道,暫時還是隱秘不外傳的狀態。
但也許用不了多久,璃王妃在王府的地位不如下人的消息就要競相奔走了。
他聽說那位舒大小姐在家中不受寵,許是她本人也被國公府矇在鼓裡,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處境。
謝律在心裡默默為這位素未謀面的璃王妃點了根蠟燭。
在他眼裡,主子這麼厭惡舒瑜也是情有可原。
一來他們主子最抗拒被強行婚配,而眼下舒瑜嫁進來正好觸了這黴頭。
二來這麼多年也就只有白小姐在主子身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白小姐對他們主子的感情。
雖說目前為止君離衍並沒有表態,但他認為白小姐嫁入璃王府只是時間問題。
謝律又默默地為璃王妃點了一根蠟燭。
幽居閣,夜色沉悶。
舒瑜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被漸行漸近的腳步聲驚醒。
她神色一凜,快速從床上起身,蓋好蓋頭坐在床邊上。
“吱呀——”
門被推開。
攜裹著夜裡冷風的空氣瞬間湧入屋內,離得雖遠,但舒瑜似乎能嗅到男人身上的冷冽木質香調。
君離衍對屋內環境視若無睹,緩步走向床前,在離舒瑜三米遠的地方停下。
注視著端坐在床邊的嬌小女子,男人如墨的眸裡藏著一絲厭惡,他冷聲開口:
“謝律。”
一直守門外的謝律聞言連忙回應:“主子,在。”
“傳令下去,以後在王府中,舒大小姐就住在這幽居閣,沒有本王的允許不得離開半步。”
君離衍目光掃視著舒瑜身上的精緻紅嫁衣,“每月的吃穿用度和月俸就按照浣衣閣的丫鬟標準。”
舒瑜猛的抬起頭,連帶著蓋頭也微微晃動。
果然。結合她醒來後所處的環境,她就不該期望璃王這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
謝律對於璃王的安排倒是不覺有怪,他應下了。
君離衍盯著蓋著蓋頭的少女,眼神嘲諷,“舒大小姐對本王的安排可有異議?”
舒瑜拽緊了手裡的衣襟,“臣女沒有異議。”
君離衍聞言倒是難得挑了挑眉,下一刻,他有些厭煩地看著眼前身姿窈窕的少女,神色冷淡:
“你知道就好。”
男人側眸,“謝律你先退下,把門關好。”
謝律心裡一凜,“是,主子。”
舒瑜好像感覺到男人正在接近自己,越來越近,就在她以為這男人要掀她蓋頭的時候,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低語。
君離衍走到舒瑜跟前,俯身在她耳側,“本王不管皇帝跟你說了什麼,只要你乖乖聽話,不該打探的別去打探,本王可以保你餓不死。”
舒瑜心底一個咯噔,玩這麼刺激嗎?
還以為只是單純的棄妃戲碼,沒想到還有皇權宮鬥?
男人話音一轉,威脅:“你若還是執迷不悟,本王便殺了你。”
舒瑜眼皮跳了跳,她深吸了一口氣,“璃王殿下,不管你信不信,皇上並沒有和我交待什麼。”
見男人不說話,她有些無奈,“王爺不會以為我是細作吧?”
君離衍已經直起身,他看著近在咫尺柔弱的好像一隻手就可以掐死的少女,嗤笑,“細作難道會承認自己是細作?”
沒等舒瑜說話,男人就已經轉身,說話間語氣不容置喙:“舒大小姐以後就好好待在這幽居閣吧。”
話畢就開門離去,謝律還貼心地為舒瑜關好房門。
……
舒瑜聽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待周遭環境徹底安靜下來後,她一把掀開蓋頭。
少女瓷白細膩的面容在蠟燭隱隱爍爍的光輝下似乎鋪著一層柔光,只是臉上的表情有些無語。
所以,璃王認為她是皇上派來的臥底?
舒瑜有些欲哭無淚,她可一點都不想捲進這所謂的皇權之爭。
不過,那男人認為自己是臥底,那也要拿出證據才行。
這麼說來,自己還有一線生機?按照璃王的說法,似乎只要她安安分分待在幽居閣不搞事就不會有事。
罷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換個角度想,掛名王妃,被囚禁,但是每月發工資,給飯吃,這不就是她上一世期盼的養老生活!
呃,雖然物質質量可能不太行,但是不用工作就有飯吃還有工資拿,暫時也就別要求這麼多了。
而且以她殘缺的記憶來看,原身在國公府的生存條件怕是不比在璃王府好呢。
舒瑜嘆了口氣,就先這樣吧。
頂著飢餓的肚子,她脫下嫁衣的外袍和鞋子躺在床上,潛意識裡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放鬆,舒瑜覺得她眼皮子越來越沉。
……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舒瑜是被餓醒的。
揉著餓的發疼的肚子打開房門,不期然被清晨的日光晃了眼。這會兒還早,院子裡膝蓋高的雜草上還留有夜裡的露珠,反射出星星白光。
正打量著她這小破院呢,院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緊接著是一個婦人高昂的聲音,怕是在屋子裡也能聽到:
“王妃,今日的早膳已送到,奴婢給您拿進來了。”
舒瑜眼睛一亮,這不,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來了。她往前走了幾步,忙說:
“快進快進!”
隔著一扇門的婦人大概也沒想到舒瑜會這麼快回應她,且聽聲音不像是久病之人,她打開院門。
朱婆婆垂首進門,入了院子後又轉身把門給虛掩上,拿著食盒正要往屋子裡走,一抬眼便陡然對上舒瑜的眼睛。
眼前的少女一身紅衣端端站著,看著乖的不得了。
舒瑜這會兒可快要餓暈了,她朝老婦人走去,眼睛卻一個勁盯著她手裡的食盒,“老婆婆,這是我的早飯嗎?直接給我吧。”
朱婆婆這才回過神來,忙把手中的食盒遞給舒瑜,舒瑜接過,笑著朝她道了聲多謝。
朱婆婆的老花眼閃過一絲深意,“王妃不用客氣,這是老奴該做的。王妃您沒有什麼事的話,老奴便退下了。”
舒瑜道了聲好,目送著朱婆婆離開後,她轉身朝屋內走去,準備跨上石階時院門外傳來落鎖的聲音。
她步子一頓,嘴角抽了一下,真——囚禁啊。
旋即她又晃了晃腦袋,管他呢,現在最重要的是吃飯!
回到屋內後把食盒放在桌上,幾乎在落座的瞬間舒瑜就打開了食盒,看到了她的早餐——
一碗還算濃稠的小米粥和一小碟鹹菜,隱約還冒著熱氣。
這就是浣衣閣丫鬟的飯食標準?
舒瑜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不是宮鬥劇裡餿掉的饅頭和稀得不見米粒的稀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