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來的錢財大部分被親戚騙走,好在當初來沈家村的時候摸不清情況,留了個心眼,悄悄在後山上埋了一箱子金銀財寶。
這些錢讓沈家成功渡過了最困難的災荒年,一個孩子都沒餓死,偶爾還能吃上肉,日子過得比村裡其他人家都舒坦。
背後誰不羨慕沈老頭娶了個有錢的美嬌娘,當初曾經阻攔自家兒子娶城裡千金小姐的老婆子們,聞著時不時飄出沈家小院的肉香味,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村裡都羨慕沈老頭有福氣,可唯獨沈老頭不記掛沈老太的恩情,把沈老太對這個家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
平日裡有點什麼好東西都是留給前老婆生的沈老大,沈老太生的倆兒子和一個閨女誰都沒有份。
丈夫偏心前老婆生的兒子,加上生活上的雞毛蒜皮,種種不如意把沈老太硬生生從大家閨秀逼成了潑辣婦人。
“之前搶我乖寶婚事的時候你說的啥,什麼大丫年紀最大,要定親也是大丫先訂,現在怎麼不放這種瞎屁了,偏心眼的老東西!”
沈老太當初嫁給沈老頭也是形勢所迫,對他並沒有什麼感情。
如今看偏心了一輩子的老伴明著欺負她的兒孫,氣得指著他的鼻子大聲責罵。
“你胡咧咧什麼,本就是大丫年紀最大,該先定親,現在不是又找了戶人家嗎。”
沈老頭抽出嘴裡的旱菸袋,語氣不像之前那麼強硬,有些心虛。
“呵,老大家的可真是本事得很,吃定了這門婚事有乖寶頂著,這麼麻溜地就給沈大丫另尋了門婚事。”
“你小聲點,被人聽到看笑話不說,大丫的名聲毀了可耽誤找婆家。”
“我呸!還想找婆家,也不看把我乖寶給坑成什麼樣了,不要個逼臉!”
“你這不講理的老婆子…….唉!”
老頭被老婆子噎得說不出話來,說又說不過,索性拿著旱菸袋躲到院子外面去,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正在這時東廂房的門被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
王大花手裡拿著把瓜子躲在屋裡聽婆婆罵了半天,硬是沒吱聲。
眼看公公被罵得躲了出去,把瓜子往桌子上一扔,打開門便踏了出去。
“娘,都怪我沒把大丫管好,實在不行就把我們大房給分出去吧,也免得整日里惹您老人家生氣。”
她再不出來迎戰瀉耗婆婆的怒氣,怕真被大丫的新婆家聽了去,影響兩家的婚事。
這門親事是她好不容易才求了孃家大嫂給介紹的,聽說男方也在部隊上當兵,吃的國家飯,正兒八經的鐵飯碗,條件不比顧家的差。
就算比顧家差也沒啥,至少人家男方不跟顧家小子一樣,不能人道。
她的大丫命可金貴著呢,豈是二房那胖丫頭能比的。
不是她刻薄,就二房那丫頭五大三粗又黑又壯的模樣,能嫁給傷了命根子的顧家小子都算是高攀。
王大花站在東廂房的門檻前低垂著頭,唯唯諾諾地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樣,沒人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
“哼!王大花你終於不當那縮頭烏龜了,還以為你會多藏幾天,沒想到道行也就這樣,我還高瞧你了。”
“想分家沒膽子跟老頭子提,借這事提出來,不光把責任往老孃身上推得乾乾淨淨,又能把你們大房不仁不義的名聲洗清,真是一箭雙鵰,打得一手好算盤!”
“娘,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次大丫做得確實不對,加上我們家孩子年紀大,吃得多,怕委屈了二弟三弟兩家。”
“要是真怕委屈了你們二弟三弟兩家,就讓沈大丫嫁過去,你多幹點地裡的活,別總想辦法偷懶打滑。”
沈老太看著這個慣會裝模作樣的繼子媳婦就生氣,絲毫情面不給她留,直接懟回去。
“我……大丫那孩子主意正著呢,媳婦也做不了她的主。”
王大花一噎,憋了半天才憋出來這麼句話,擺明了不願把自家孩子往火坑裡推。
“放你孃的屁,當老孃好糊弄呢,你既然做不了沈大丫的主,那老婆子就做這個主。”
沈單染蹙眉聽著外面的爭吵聲,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伸出粗胖的手指將窗戶紙戳破,黑又壯的龐大身軀趴在桌子上往外看。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這就是六七十年代才有的土房子,院子裡除了一棵開得正豔的桃花樹,再沒有其他東西。
桃花樹下,一個頭發銀白的老太太穿著打滿補丁的藏青色棉襖,正一臉氣憤地指著東廂房門口處站著的婦女大罵。
“娘,我知道你不待見我們大房,什麼好事都想著二弟三弟,不然這門婚事當初也不會跨過大丫直接給了染丫頭。
大丫這孩子就是個心善的,看染丫頭長得跟頭黑熊精似的,這副模樣不好找人家,才忍痛將這門親事讓出來,你可別辜負了孩子的一片心意啊。”
王大花嗷嚎的聲音響徹小院,震得沈單染耳膜嗡嗡響。
“你才黑熊精!王大花你是不是吃屎了,嘴巴這麼臭!也不看看大丫那張鞋拔子臉,跟你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還好意思嫌棄我乖寶。”
被說成黑熊精的沈單染一僵,這個女人真的好冒昧,她不喜歡。
“娘,兒媳偷偷找算命先生合過八字,人家說大丫跟顧家那小子犯衝,要是結婚對咱家大不利。”
王大花生怕別人聽見似的,捏著嗓子低聲說道。
她又不傻,顧家的條件是不錯,但聽孃家嫂子打聽來的小道消息,顧家的後生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傷了命根子,不能人道了。
她怎麼忍心看自己的閨女往火坑裡跳,費了好大勁才搶來的婚事只能作罷。
原以為這事只有她們夫妻跟孃家那邊的人知道,哪曾想大丫那死孩子晚上不睡覺偷聽他們兩口子說話,還把這事給宣揚了出去。
被繼婆婆知道後,已經在院子裡罵了兩天兩夜,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不過她這個繼婆婆再厲害,有公爹壓著,也翻不出多大的水花。
頂多就是罵幾句,不疼不癢的,就當沒聽見,反正吃虧的又不是他們大房。
王大花側身對著院子裡的婆婆,在對方看不見的角落撇了撇嘴,眼中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殊不知這一幕恰好被西廂房裡的沈單染看到。
沈單染挑了挑眉,這婦女不像看上去的那樣憨厚老實呢。
“娘,大嫂,你們都別吵了,這門親事要不咱們把彩禮還給人家,退了吧。”
沈單染隔壁房間的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身穿補丁襖子的清秀婦人,只見她面色憔悴,滿目愁容,像是有什麼心事。
“退?!弟妹說的倒是輕巧,整整一千塊錢的彩禮上哪裡弄去,還不是得從咱們公戶上出。
要不是給你那個病秧子兒子抓藥,錢都花出去了,我們還用這麼為難嗎。”
王大花一反剛才唯唯諾諾的模樣,像個潑婦似的指著年輕婦人罵。
年輕婦人性子溫柔,被罵得臉色僵了僵,低垂著頭,硬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王大花見她這副模樣,罵得更起勁,還指桑罵槐指責老太太偏心自己的親兒子。
“王大花你反了天啦,當初說好的這門婚事乖寶讓給大丫,但一半彩禮錢得拿出來給國慶治病,你們之前答應過的。
現在又拿這事說理,什麼便宜都讓你們大房佔盡了,還敢罵我孫子病秧子,看老孃不撕爛你的臭嘴!”
院中的老太太說完拔腿就朝著在東廂房門口站著的婦人跑去,那婦人嗷的一嗓子就開始大喊大叫。
“殺人啦,救命啊!”
婦人眼看後婆婆要打自己,嗷著大嗓門滿院子跑。
不大的院子裡雞飛狗跳,熱鬧非凡。
沈單染只覺腦子懵懵的,心裡暗暗祈禱但願老太太口中的乖寶不是說她。
前世不幸的成長經歷,讓她對男人望而卻步,並不想步入婚姻的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