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細雨濛濛日。
鄭玉晚奉謝蘭清的命令,出門給謝循送傘。
“姑娘,天色漸晚,世子應當已經下值了,咱們再耽擱,只怕會和世子在路上錯過的。”
鄭玉晚在挑胭脂,丫鬟憐若的話,她只當沒聽見。
自小她就是謝蘭清的洋娃娃,時常被謝蘭清裝扮得好似天仙下凡。
託了謝蘭清的福,鄭玉晚對胭脂和妝容格外感興趣。
她清楚地記得上一世剛嫁給謝循那半年,宸都流行了哪些胭脂。
若是這一世能利用好這優勢,或許能賺不少錢。
等賺得足夠多,孃親就能拿去和破系統解約,再也不用逼她喜歡謝循,也不用對傅吟雪做那些狠毒的事。
“掌櫃,能和您談一筆生意嗎?”
聞言,方臉掌櫃神色變得警惕起來,“不知姑娘要談什麼生意?”
“我能在您的店鋪賣胭脂嗎?我會先交一定的銀子給您,賣出去的胭脂也和您分賬。”
“金枝玉顏”是宸都最有名的胭脂鋪。
就連華陽大長公主的胭脂都只從這家店拿貨。
鄭玉晚看中的就是“金枝玉顏”的招牌。
巧了,方臉掌櫃最怕的恰恰就是這種生意,“姑娘可千萬別為難我,我開店不容易。”
【誰知道你送來的胭脂裡頭會摻什麼東西,萬一貴客們用著出了事,我有幾個腦袋砍?再說了,我這店蒸蒸日上,犯不著為你那點蠅頭小利砸了招牌。】
鄭玉晚一聽,頓時覺得自己好過分好沒腦子,扭頭逃也似的離開了胭脂鋪。
悶頭撞進一結實硬朗的胸懷。
“瞧什麼瞧了半晌?”
清冽的嗓音自頭頂洩下。
鄭玉晚捂著鼻子緩緩抬眸,燕王蕭淮之笑得和煦如春,好看的鳳眸微彎,愜意溫柔地望著她。
“燕王殿下恕罪,我走路沒長腦子。”
鄭玉晚被憐若捅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行禮。
蕭淮之身後撐傘的侍衛沒忍住扯了扯唇角。
【你何止走路沒長腦子,你就沒長過腦子。】
蕭淮之卻不甚在意,“前幾日不是剛在紫藤園共奏了一曲嗎?鄭姑娘何必與我這麼生分。”
說起來,鄭玉晚也很驚訝蕭淮之竟會選她。
她不出意外地在臺上彈錯了弦,但蕭淮之並沒有嫌棄她罵她,下臺後第一件事就是安慰她。
連謝蘭清都在心裡誇:“真男主,人品就是有保障。”
“我瞧你在鋪子裡挑了很久,怎麼空著手出來了?可是銀子沒帶夠?若是不嫌棄,我送鄭姑娘一件可好?”
鄭玉晚下意識直襬手,“不嫌棄,不敢嫌棄燕王殿下。”
蕭淮之被逗得很開心。
侍衛汗顏:【這女人是真傻還是假傻?】
“不嫌棄就好。”蕭淮之接過侍衛手裡的傘,打發侍衛進鋪子買了兩件胭脂。
憐若受寵若驚地從侍衛手裡接過打包好的胭脂。
【咱家姑娘……這是要飛上枝頭了?】
“既然收了我的禮物,可否請鄭姑娘陪我去玉招樓內坐一會兒?”
憐若還沒漾起的唇角登時耷拉了下去。
【完蛋了,差點忘了燕王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招貓逗狗,打馬狎妓,樣樣都有他。姑娘……慘了。】
鄭玉晚望著蕭淮之那難以捉摸的眼神,“一定要去嗎?”
侍衛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蕭淮之依然很有耐心,“我希望鄭姑娘去。若是不去,鄭姑娘需要掂量清楚得罪我的代價。”
侍衛還是頭一次聽蕭淮之把話說得這麼明白。
鄭玉晚冷不丁一抖,她哪裡敢得罪燕王,只得乖乖跟在蕭淮之身邊走進“金枝玉顏”對面的玉招樓。
雅間雕龍畫鳳的門緩緩被侍者拉開,入目即是一張偌大的黑底梧桐百鳥朝鳳屏風。
屏風下,謝循端然坐在紫檀鑲黑玉翹頭案後。
碧玉冠,半披髮,月白裡衣,墨藍灑雪紋廣袖長袍,腰懸白玉。
門開的剎那,謝循沉沉緊闔的眼驀然掀開,隨之迸裂的雍容凌厲之氣壓迫得鄭玉晚呼吸一滯。
“殿下。”
“表兄不必多禮。”
蕭淮之已邁向酒案,鄭玉晚還傻傻地杵在原地未動。
“鄭姑娘?”蕭淮之挑了挑眉,示意鄭玉晚近身斟酒。
鄭玉晚頂著沉重的腦袋挪向蕭淮之。
根本不敢看謝循。
一想到謝循也是重生回來的,她就渾身不自在。
“表兄有話不妨直說,鄭姑娘又不是外人。”蕭淮之說著,直接抓著鄭玉晚的腕子,抵著鄭玉晚手裡的酒杯,將酒釀一飲而盡。
憐若嚇傻了,燕王也太不尊重她們家姑娘了。
鄭玉晚卻很麻木,只是垂著眸避著謝循的視線。
謝循:“事關吟雪,我不想出任何差錯。”
聽到傅吟雪的名字,蕭淮之眼眸中的漫不經心泥鰍似的溜之大吉。
他揮了揮手,侍衛立刻將鄭玉晚和憐若都請出了雅間。
鄭玉晚抬腳就要走,侍衛卻將她攔住了,“王爺沒有發話,還請姑娘等王爺和世子議完事,再做去留。”
憐若有氣不敢撒,只能生生忍著。
玉招樓大堂內人來人往,偶有人抬頭看熱鬧。
【鄭玉晚?追定國公世子都追到這裡來了?還真是毫無廉恥。】
鄭玉晚煩躁地捂緊了耳朵。
等了約莫半炷香,雅間的門終於拉開,蕭淮之和謝循並肩走出。
瞥見鄭玉晚,蕭淮之眸中閃過一瞬訝色,顯然沒料到鄭玉晚會傻等到現在。
於是補償道:“天色已晚,鄭姑娘一人回府不安全,我送鄭姑娘。”
“不必,她回謝府。”謝循也是無奈,總不能真的勞煩蕭淮之送鄭玉晚。
“也對,是本王健忘了。”蕭淮之離開時,經過鄭玉晚的身側故意頓了一瞬,倚在她耳邊悄聲道:“把握好機會。”
鄭玉晚有苦難言。
蕭淮之心是真好,也是真“多管閒事”。
謝循避之不及地走開一段,見鄭玉晚杵著不動,不耐煩地催促道:“跟上。”
鄭玉晚腳下似墜了鉛。
出府的時候,謝蘭清特意沒給她安排馬車,打的就是讓鄭玉晚有藉口蹭謝循馬車的主意。
鄭玉晚故意在“金枝玉顏”消磨時辰,盤算的也是此處離謝府近,她走回去不會太累。
鼓足勇氣,快步追上了謝循,“表哥,你先回去吧,我想買一盒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