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小說傅凌簡陋的“辦公室”其實就是他租住的小單間。一張掉了漆的木桌，一把搖搖晃晃的椅子，以及一張勉強能睡的單人床，便是全部家當。昏黃的燈光灑在桌面上，幾張皺巴巴的紙散落著，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數字和計劃。傅凌手裡夾著一根廉價香菸，眉頭緊鎖，目光在這些數字間來回遊移。
啟動資金，這是橫亙在他創業夢想面前的第一座大山。幾萬元，在如今這個萬元戶都鳳毛麟角的年代，無異於天文數字。他咬著菸蒂，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煙味讓他略微清醒了一些。親戚朋友？他自己就是個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城市的，舉目無親。銀行貸款？他連個能抵押的東西都沒有，更別說複雜的審批手續。
煙霧繚繞中，一個身影漸漸清晰——李老闆。一個經營著小服裝廠，精明得像只老狐狸一樣的男人。傅凌和他有過幾次生意上的往來，知道他手裡有些閒錢，而且一直在尋找新的投資機會。
想到這裡，傅凌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將菸頭狠狠地摁滅在桌上的菸灰缸裡，起身抓起一件略顯皺巴巴的外套，快步走出了房間。
李老闆的服裝廠位於城郊，一排低矮的廠房，機器轟鳴聲震耳欲聾。傅凌穿過喧鬧的車間，找到了李老闆的辦公室。
“李老闆，好久不見啊！”傅凌臉上堆著笑容，語氣熱情。
李老闆正坐在辦公桌後翻看著賬本，聽到傅凌的聲音，抬起頭，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打量了他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喲，傅小兄弟，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傅凌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道：“李老闆，我有個項目，想請您看看。”
“哦？什麼項目？”李老闆放下賬本，身子往後一靠，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傅凌將自己精心準備的項目計劃書遞了過去，詳細地講解了自己的想法和市場前景。他口若懸河，將未來的藍圖描繪得生動而誘人。
李老闆一邊聽著，一邊時不時地打斷他，提出各種問題。他一會兒質疑市場需求，一會兒又挑剔產品設計，彷彿要把傅凌的項目從頭到腳地批判一番。
傅凌耐心地解答著他的每一個問題，努力掩飾著內心的焦躁。他知道，李老闆這是在試探，在尋找壓價的籌碼。
終於，李老闆放下了手中的計劃書，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緩緩說道：“傅小兄弟，你這個項目嘛，想法是不錯，但是……”他故意拉長了尾音，目光銳利地盯著傅凌，“風險也不小啊。”
傅凌深吸一口氣，他知道，真正的博弈，現在才剛剛開始。“李老闆，風險與收益總是並存的……”
“風險與收益總是並存的，”傅凌接過李老闆的話，語氣堅定，“沒有風險，哪來的高回報？您是生意人，這個道理應該比我更懂。”
李老闆笑了笑，不置可否。“話是這麼說，可我總得為我的錢負責啊。你這個項目，前期投入太大，市場前景又不確定，萬一虧了怎麼辦？”他拿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眼神里帶著一絲狡黠。
“李老闆，您擔心的我都明白。”傅凌語氣放緩了一些，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硬碰硬，“正因為前期投入大，所以我才來找您合作。您經驗豐富，人脈廣泛，有您的加入，這個項目成功的幾率會大大提高。”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而且，我對這個項目有十足的把握。”
“把握？”李老闆嗤笑一聲，“年輕人，創業可不是兒戲。你以為光有熱情就夠了嗎？市場是殘酷的，沒有資金、沒有經驗，你拿什麼跟別人競爭？”
傅凌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努力保持著平靜。“李老闆，我承認我經驗不足，但我有我的優勢。”他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裡掏出一份市場調研報告，“這是我這段時間做的市場調查，您看看，現在市面上同類型的產品幾乎沒有，這是一個巨大的空白市場。只要我們搶佔先機，就能獲得豐厚的利潤。”
李老闆接過報告，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然後隨手扔在桌子上。“調查報告誰都能做，關鍵是實際操作。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但問題是，風險太大。”他頓了頓，話鋒一轉，“這樣吧，我看你小子也挺有想法的，我給你個機會。你佔三成股份，我出錢，負責生產和銷售，怎麼樣？”
三成？傅凌心中冷笑，這簡直就是明搶。他之前設想的底線是五五分成，現在李老闆直接砍掉了他兩成股份，這讓他如何接受？
“李老闆，三成太少了。”傅凌直截了當地說道，“這個項目是我一手策劃的，前期投入了我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三成股份，不足以體現我的價值。”
“年輕人，不要太貪心。”李老闆臉色沉了下來，“三成已經不少了，你什麼都不用管，坐等分紅就行了。要不是看在你小子有點能力的份上，我連一成都不會給你。”
“李老闆，您這麼說就不對了。”傅凌據理力爭，“這個項目的核心創意是我的，如果沒有我，您就算有再多的錢，也做不成這個項目。”
李老闆不為所動，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年輕人，我勸你現實一點。在這個社會上，光有想法是不夠的，還得有實力。你沒錢沒勢，憑什麼跟我談條件？”
僵持的氣氛在小小的辦公室裡瀰漫開來。傅凌深吸一口氣，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能說服李老闆，他的創業夢想就將胎死腹中。他從公文包裡拿出另一份文件，緩緩推到李老闆面前，“李老闆，這是我的初步方案……”
傅凌將那份文件推到李老闆面前，語氣沉穩：“李老闆，這是我的初步方案，裡面詳細列舉了項目的各個環節，包括市場分析、生產計劃、銷售策略以及風險評估。您不妨仔細看看，或許能打消您的顧慮。”
李老闆半信半疑地拿起文件，草草翻閱了幾頁。文件中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圖表讓他有些頭暈，他本身對這些東西就不太敏感，更別說深入研究了。他皺著眉頭，敷衍地翻看著，時不時發出幾聲“嗯”、“哦”的敷衍之詞。
傅凌耐心地等待著，他知道這份方案是他精心準備的，裡面包含了他對這個項目的全部心血。他相信，只要李老闆認真看完，一定會被他的誠意和項目的潛力所打動。
然而，事實證明他過於樂觀了。李老闆翻完文件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興奮或驚喜，反而更加深了他的疑慮。“這些數據看起來倒是挺漂亮的，”他將文件扔回桌子上，語氣帶著一絲不屑，“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現在造假的人太多了，我可不敢輕易相信。”
傅凌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李老闆這是在故意找茬。他強壓下心中的失望，努力保持著冷靜。“李老闆，這些數據都是我實地考察得來的，絕對真實可靠。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帶您去實地考察，眼見為實。”
“實地考察？”李老闆冷笑一聲，“我哪有那麼多時間？再說，就算是真的，風險還是太大。我可不想把我的錢扔進一個無底洞裡。”
傅凌深吸一口氣，他知道現在必須做出一些讓步，否則今天就白來了。他咬了咬牙，說道：“李老闆，這樣吧，我再讓一步。我佔兩成股份，您佔八成，怎麼樣？”
李老闆聽到這個條件，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兩成股份，對他來說確實很有誘惑力。但另一方面，他還是擔心項目的風險。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兩成股份……還是有點少啊。這樣吧，你再讓一成，你佔一成，我佔九成，我再考慮考慮。”
傅凌心中一涼，一成股份？這簡直就是羞辱。他幾乎要脫口而出拒絕，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他必須忍耐，必須爭取到這次合作的機會。他沉默了片刻，艱難地點了點頭，“好，就一成。”
李老闆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似乎在享受著勝利的滋味。他放下茶杯，緩緩說道：“一成股份……嗯，我再考慮考慮……”他拖長了尾音，目光落在傅凌臉上，帶著一絲玩味。
傅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李老闆的這句“再考慮考慮”，意味著什麼。他的手緊緊地攥著公文包，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李老闆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傅凌，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沉默不語。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牆上的掛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彷彿在敲擊著傅凌的心臟。
良久，李老闆緩緩開口：“這樣吧，年輕人，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再好好想想……”
窗外，八十年代的街景喧囂而雜亂，自行車鈴聲清脆地交織著小販的叫賣聲，與李老闆此刻內心的算計形成了鮮明對比。他轉過身，臉上堆起虛偽的笑容：“年輕人，你的項目很有想法，很有衝勁，但是……”他故意拉長了“但是”二字，讓傅凌的心懸了起來。
傅凌的心臟猛地一沉，他預感接下來的話不會是什麼好消息。他緊緊地攥著手中的公文包，手心已經滲出了汗。
“但是，”李老闆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個項目風險太大了，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適合我。你也知道，現在生意不好做，我得為我的工廠，為我的工人們負責。”
傅凌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強忍著心中的失望，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李老闆，我理解您的顧慮，但……”
“年輕人，理解萬歲。”李老闆不等傅凌說完，就打斷了他，“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找到其他投資人的。”他拍了拍傅凌的肩膀，語氣中帶著一絲敷衍的鼓勵。
傅凌知道，李老闆這番話不過是客套，他根本就沒打算投資。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勉強說道：“謝謝李老闆的理解。”
他轉身離開了李老闆的辦公室，腳步有些沉重。簡陋的走廊裡瀰漫著一股黴味，彷彿預示著他的創業之路也充滿了坎坷。
走出工廠，陽光有些刺眼，傅凌眯了眯眼睛，感到一陣茫然。李老闆是他最後的希望，現在希望破滅了，他該怎麼辦？啟動資金的缺口就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思緒萬千。路邊的小販賣力地吆喝著，孩子們追逐打鬧著，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世界拋棄的孤兒，孤獨無助。
一陣微風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也讓他清醒了一些。他不能就這樣放棄，他必須想辦法，必須找到新的出路。
他想起之前聽人說過，銀行可以提供貸款。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他立刻打起精神，快步走向附近的公共電話亭。翻開皺巴巴的筆記本，找到一個號碼，深吸一口氣，撥了過去。
“您好，請問是張行長嗎？我是傅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我是張行長，請問你有什麼事？”
傅凌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知道，這通電話關係著他的未來。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開口：“張行長，您好，我有一個項目……”
他停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項目計劃書上的每一個細節，他知道，他必須抓住這次機會，必須用最簡潔，最有力的語言，打動這位行長。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一個關於……”
他再次停頓，目光堅定，語氣中充滿了自信：“關於未來……”
第二天清晨，傅凌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牛皮紙袋，裡面裝著他精心準備的項目資料。他站在銀行門口，抬頭看著這座雄偉的建築，心中充滿了期待和忐忑。他推開沉重的玻璃門，邁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