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嫿的身子在清晨的涼風中微微搖晃,眼眸輕抬。
夫君,你看看我啊!
人家跪得好辛苦呢。
季淮安不負她所願,朝著她走來,蹙眉道:“快起身吧。”
明嫿聲音嬌嬌而顫,“夫君,母親命我跪著,我不敢起身。”
恭敬而柔婉,美人身姿盈盈,季淮安知道他這位妻子生得好,就算非時下世人所推崇的美,那也是惑人心魄的。
不然也不會讓那些問人事大夫痛斥真君子當遠離妖嬌媚態之女。
雪白的一截脖頸,卻露出了不少被男人嘬咬過的痕跡,可見昨晚上,那男人是何等的滿意,狼吞虎嚥到了這個地步。
季淮安眼眸一冷,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回來。
“我去跟母親說。”
他聲音冷淡之中還閃過一絲厭惡,明嫿向來善於察言觀色,當下心中狐疑,自己難道露出了馬腳?耍的小心思落入他眼中了?
小石榴可不管那麼多,歡天喜地爬起來攙她,“姑娘快起來吧,姑爺長得真俊,人也好。”
明嫿睨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季淮安進去說了什麼,明嫿再進門跪下敬茶的時候,楊氏不再疾言厲色。
只是語氣依舊僵硬,“你既然進了我季家的門,可知我季家最見不得不守禮之人,你要懂得丈夫是你的天,要明事理!若做出一些丟人的事情,仔細你的皮!”
明嫿乖巧,“母親說得極是,兒媳自然遵守。”
“你貌醜,名聲不顯,行為不端,要不是中秋夜你非拉著我兒子落了水,你一武將出身的庶女,本該做妾,我兒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前途無量,你也該好好修身養性,等著委任狀下來,以後每隔初一十五,你們夫妻才能同房。”
明嫿心裡一咯噔,初一十五?以後每個月就兩次?跟守活寡有什麼區別。
從楊氏屋內出來,明嫿一路跟著季淮安。
季家租賃的這小院不大,最大的兩間房給了季淮安,前頭住著楊氏跟小姑子季倩雯,廚房跟柴房只是一牆之隔。
靠著季淮安,她們這處是家裡風景最好的,鬧市取靜,還種了一排青蔥翠竹,明嫿想跟上季淮安,可他走得快,到進書房的時候才發現她落在後面,“你回房吧,我去讀書。”
明嫿柔聲道:“夫君可用膳了?我去廚房給你燉點滋補護目的湯吧,用功的時候,也要護著眼睛才好。”
“不用忙了,我等會與友人有約。”他說完也不看她,直接進了書房。
小石榴嘀咕,“這姑爺怎麼冷冷清清的,跟姑娘你一點也不親熱呢,昨晚上洞房的時候怎麼跟沒見過女人似得摟著你啃得渾身都是印。”
明嫿回了房,懶洋洋躺在竹椅上,“小石榴,你有沒有聽過三個字。”
“什麼啊。”小石榴抓起桌上的喜團糕餅,坐在她長椅旁的腳踏上吃著。
明嫿嘴角輕輕一扯,“偽君子,假正經,穿上衣服就是個正派人了,半夜脫了衣裳,跟個色中餓鬼差不多。”
小石榴眼睛一亮,“那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在罵姑爺!”
明嫿將團扇往她頭上一敲,“說了多少次了,背後說你壞話你小心點,這地方才鳥蛋點大,被他聽見了,你讓我還怎麼裝?”
“知道了,我看那老太太十分不喜歡你,還說你醜,明兒還讓你下跪怎麼好?一個月還只初一十五讓姑爺來你屋裡,這成了婚了誰家媳婦見不到爺們的。”
“怕什麼,無非就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罷了,明家那吃人的地方都吃不死我,來了這小小槐花巷子,還能逼死我了?”
至於相貌一說,明嫿早就不在意了,那些士大夫推崇文弱纖瘦之美,可哪個男人見了她,不是呆呆看著混似丟了魂?
也正是因為她這張臉,她娘才教她謹慎守禮,不要逾越規矩,父親明欒更是在家族存亡之際,送一個女兒用美色去換全家太平,也首先就想到了她。
新舊兩朝更迭,如今新帝獵戶出身,冊封的皇親貴戚都是粗人,長廣王身為新帝兄長,年紀更是可以當她爺爺了!明家不也是將她帶去,灌了她一壺藥,給長廣王淫弄,生死不論麼?!
要不是季淮安當時撞上慌不擇路的她,二人一起眾目睽睽跌落湖中,她如今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既毀了名節與外男一起落水還被季淮安救了,那為了名聲,明家也得把她嫁出去。
不過對這門婚事,明嫿也是滿意的,與其在那吃人的明家,被他們轉手送出,還不如嫁給季淮安當個正頭夫人,何況季淮安年輕博學,家裡也清淨,既來之則安之。
明嫿起身,“走吧。”
“姑娘,咱們上哪去。”
“還能做什麼,自然是煲湯了。”
這肚子裡喝的熱乎,才能想起自個媳婦的好來不是,她總是得在這世道,牢牢抓住她男人的心的,再也不做那輕易被人送出去的物件!
季淮安帶著小廝出門的時候,明嫿便提著食盒追到了門口。
“夫君且慢些,好歹帶上這個,我看今日下午得下雨呢,這湯你也帶上,我用熱水在裡頭溫著。”
明嫿說著將東西遞給小廝,再拿了一件薄披風。
季淮安眸光微動,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街口出現一隊黑甲騎兵,凌冽寒光下,沉重黑甲發出碰撞之聲,為首一人,劍眉星目,少年英氣,鮮衣怒馬。
馬蹄聲整齊劃一,一聽就是戰場上廝殺過來的鐵甲戰馬。
“是霸王騎!趕緊讓開!”
“驍王殿下來了!”
“是驍王!”
眾人紛紛避讓,季淮安臉色一變,低頭拱手行禮。
男人一襲張揚紅衣,掠過季家門前,鳳眸掃了一眼這邊的方向,淡漠挪開了視線,繼續朝前奔去。
揚起沙塵陣陣,待一隊人馬消失在街角,才有攤販繼續擺攤。
明嫿方才用帕子掩面,低頭避開,不曾見到那人的相貌,倒是被沙塵嗆了一鼻子,只覺得好像有一道銳利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劃過,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總不會是這驍王認識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