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人也不急,耐心等他回答。
“也許……”略微沉吟後,他毫不在意地懶聲,“會選可柔吧。”
“哈哈我就知道!”
“予哥跟可柔姐都認識多少年了,哪裡是鹿晚星插足三年就能蓋過去的情分。”
“我賭贏了!願賭服輸啊兄弟們!”
“……”
慕可柔的閨蜜也發出了嘲笑聲,“某些人就是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呢。”
“鹿晚星,你怎麼敢在可柔姐面前擺季太太的威風,要不要點臉啊。”
心口好像被人撕開,他們拿著刀子,狠狠凌遲她的血肉,就喜歡看她鮮血淋漓的樣子。
季司予的朋友,慕可柔的閨蜜,所有人都在笑話她。
她低下頭,指甲嵌進掌心,被濃濃的心酸恥辱籠罩著,壓抑著。
季司予選了慕可柔,那她跟他的這三年婚姻,還有他曾經的那些誓言,到底算什麼?
慕可柔的笑容快漾到耳根,“晚星,她們開玩笑的,你別往心裡去,你今晚過來,是有急事找司予嗎?”
不等鹿晚星迴答,慕可柔繼續說:“你要跟司予說什麼,直接告訴我吧,我替你轉告他。”
鹿晚星抬起眼,“慕小姐是以什麼身份,替我傳話給我的丈夫。”
“雖然我的話可能會有點傷人,但我還是要說。”慕可柔直白道,“你現在進去,不管說什麼,場面都會變得很尷尬,司予也會不高興的,你應該也不想把事情鬧得更難堪吧?”
是啊,她現在站在這裡,已經夠丟人了。
何苦要自討沒趣,讓別人把她的自尊心踐踏得一點不剩。
鹿晚星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
走出酒吧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天空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那雨越下越大。
樹影婆娑,風聲肆虐。
雨滴在屋簷上狂舞,路燈下雨幕如織。
鹿晚星沒有帶傘,只能衝進雨裡狂奔,不消片刻她全身都被淋溼,心情就跟即將逝去的三週年紀念日一樣,糟糕透頂。
嘩啦啦的雨聲擾人極了,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
她跑到就近的公交站牌下躲雨,接通了電話,“寧姨,你這個時間點打給我,是家裡又出什麼事了嗎?”
電話那頭的寧霞帶著哭腔,“晚晚,你爸今天在看守所被人打成重傷了,你弟知道後跑去看守所鬧事,也被抓進去了,我塞了錢還是沒能見到他們,對不起晚晚,是寧姨沒用,寧姨沒本事……”
寧霞是她的繼母,雖然這些年她和弟弟一直沒改口喊媽,但其實她心裡早就接納了寧霞。
剛剛在酒吧裡成為眾矢之的,被那樣惡劣的群嘲,鹿晚星都沒有掉一滴眼淚,此刻聽見寧姨自責哭了,她鼻尖酸澀,眼圈紅得厲害。
她忍著喉間的哽咽,溫聲哄:“您做得已經很好了,我爸這輩子能娶到您,是他的福氣。您放心,我會想辦法的,我一定有辦法的。”
寧霞:“晚晚,季總他……他會幫我們嗎?”
鹿晚星沉默了。
“你爸真的沒有偷稅漏稅,更沒有犯法,他那麼老實的一個人,肯定是被人栽贓陷害的,如果季總能出手,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
鹿晚星其實並不確定季司予會不會幫鹿家,她看不懂季司予現在對她的態度。
但為了安撫寧霞,她還是說:“我會跟他說的,爸爸和弟弟都會沒事的,我們一家人一定能度過這次的難關。”
哄好寧姨,她點開手機通訊錄,猶豫了下,還是決定打給季司予。
鈴聲響了將近一分鐘,在快自動掛斷的時候,終於被接起。
“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季司予的聲線格外磁性、低醇。
“阿予,我有點急事跟你說,我……”
聽筒裡隱約傳來了慕可柔的聲音,“司予,到你的歌咯。”
季司予低咳了兩聲,像是為了掩蓋身旁的動靜,“我在忙,等我回家再說。”
電話被男人掛斷。
鹿晚星坐在路沿臺階上,小小的公交站牌並不能替她遮風擋雨,她默默圈緊膝蓋,縮成一團,蒼白的小臉上黏著凌亂的髮絲。
壓抑了一整天的低迷情緒終於爆發,眼淚不聽使喚的往下落。
偶爾有打傘的行人注意到她,卻也只是看了她幾眼,匆匆而過。
“你躲在這裡淋著冷雨掉小珍珠,他在燈紅酒綠裡風流快活,值得嗎?”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清冽的男聲,竄入鹿晚星的耳裡。
雨幕中,一把黑傘向她傾斜。
她回神,緩緩抬起沾滿水珠的長睫,通紅的眼圈掠過男人筆直修長的西褲腿。
男人一身高級定製的菸灰色西裝,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垂著睨她,逆光下,他一頭墨色短髮被鍍了一層金色光暈,宛如救世主降臨。
鹿晚星記得他,印象中雖然只見過兩次,但這個男人的顏值並不比季司予遜色。
溫氏財團的首席執行官,溫硯禮。
鹿晚星對他的瞭解並不多,只聽說他在商界的名聲並不如他的名字那般溫文爾雅。
他還有另一個身份,他是慕可柔的表哥。
溫季兩家長輩交好,卻也存在競爭關係,自從季司予恢復心智,重新接管季氏後,對溫硯禮一直很有敵意,他私下裡曾跟她囑咐過一句話。
不要靠近溫硯禮,這個男人城府深得很。
鹿晚星胡亂擦掉臉上的淚痕,嘴硬說:“我聽不懂溫先生在說什麼,我沒有哭,是這雨下得太大了。”
溫硯禮笑了笑,“好吧,你沒哭,是我哭了。”
“你哭什麼?”
“這雨下得太大了,把美人這麼漂亮的眼睛都淋紅了,我憐香惜玉,所以想哭。”
“……”
鹿晚星短暫失語,對上他的眼睛,又忍不住跟著笑了,“看不出來,原來溫先生私下裡這麼會花言巧語,哄女孩子開心。”
“我第一次哄人。”他挽唇,“鹿小姐,心情好一點沒?”
“……”
自從嫁給季司予後,大部分人都是叫她季太太、季少奶奶,已經很久沒聽過鹿小姐這個稱呼。
心情在不經意間好了不少,她由衷的說:“謝謝,我好像真的沒那麼難受了。”
“不客氣。”
溫硯禮緩緩彎腰,將撐開的傘塞進她手裡,“和你聊得很愉快,如果將來你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以找我。”
他起身要走,鹿晚星卻抓住了他的西裝袖口,“不管什麼事,你都能幫我嗎……”
爸爸被人打成重傷,不知傷情如何,弟弟也進了看守所,鹿氏缺了主心骨撐不了多久,她真的快要走投無路了。
但是溫硯禮跟她並不熟,總共也就見過兩次面,今晚是他們第一次交流。
鹿家這次的問題非常棘手,溫硯禮真的願意幫她嗎?
溫硯禮緩緩蹲身,跟她平視,“你試著問問看呢。”
“我……”她鼓起勇氣,“我想借你的權勢。”
“可以。”
她眼眸微亮,“我父親被人舉報違法,進了局子,但他是冤枉的,我想救他。”
溫硯禮想了想,“可以,溫氏律師團借給你去打這場官司。”
溫氏律師團是業界出了名的金牌團隊,這些年敢跟溫氏叫板的,最後都吃了苦頭,聽說這個頂級律師團從無敗績。
他的話,就像是黑暗曠野裡,終於照進來的一束光,使鹿晚星無比驚喜。
但她並沒有因此高興得失去理智。
天上不會白白掉餡餅,他們非親非故,溫硯禮甚至是慕可柔的表哥,他憑什麼幫她。
商人之間,一向都是利益至上的。
她內心留有一絲警惕,不確定的問:“如果這遭挺不過去,鹿家就完了,我沒有什麼能回報給你的,你肯這樣幫我,是圖什麼?”
雨滴肆虐著傘面,嘩啦啦的響動延綿不絕。
明明很吵,鹿晚星卻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噗通,噗通——
她不知道溫硯禮會怎麼回答,不知道這樣直白會不會惹怒溫硯禮,有點緊張。
四目相對之下,縷縷光暈朦朧了男人的臉龐,使她瞧不清他的神色,也看不透他這個人。
只聽見他輕飄飄的答她:“有沒有一種可能……”
“我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