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祈年停步,盯著綠裙少女慌慌張張的從步輦上走下躲在佩蘭姑姑身後,視線緊隨不離。
“這位姑娘是?”
“是皇后娘娘的親妹妹,沈侍郎家二小姐,昨兒才從涿州老家回來,今得娘娘召見入宮。”
說完,佩蘭看裴祈年的眼神有些複雜,壓低聲音對沈初梨道:“二小姐,這位是懷遠侯,您得向他行禮。”
當炮灰久了,沈初梨養成一種獨特的直覺,類似食草小動物對強壯自己很多的肉食野獸天生畏懼,趨利避害。
畢竟她不是男女主角,不需要迎難而上。
完成自己該完成的炮灰任務,苟到下線就夠了。
一見到裴祈年,她心中的警報瞬間響起,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很危險,最好不要靠近,也千萬別招惹對方。
不敢抬頭看他,沈初梨垂著腦袋,聲音細弱的比蚊子大不了多少,“臣女給侯爺請安。”
行完禮後專注的低頭看自己鞋面上的繡花,努力降低存在感。
周遭很安靜,極會看人下菜碟的太監宮女們個個噤若寒蟬,無形的壓力瀰漫開來。
裴祈年目光在少女露出的那截纖伶伶,隱約見得些許紅痕的白皙後頸與乖順的臉蛋之間逡巡,眸色逐漸濃重。
“沈二姑娘不必多禮。”他嗓音低沉,清冽的彷彿即將出鞘的寒刃。
‘沈二姑娘’四個字一齣,沈初梨身軀下意識輕輕顫抖,男人黏在她身上的視線肆無忌憚,不容忽視。
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見裴祈年似乎不滿意他們之間的距離,抬步向前,沈初梨自以為動作很不明顯的後撤一步。
“侯爺。”
是佩蘭,她不動聲色的擋在裴祈年和沈初梨之間,語氣不卑不亢,“您得陛下召見,有公務在身,奴婢也要送二小姐出宮了。”
若仔細分辨,就會發現佩蘭底氣並沒有那麼足。
侯爺本就不苟言笑的臉上更加沒了情緒,他什麼話都沒說,就平淡的瞥了眼佩蘭,對方卻屏息凝神,額頭瞬間冒出冷汗。
裴祈年眯起眼睛,躲在佩蘭姑姑身後水綠色的小身影被嚇得一抖一抖,讓他不合時宜的想起某些旖旎的畫面,目光更加隱忍炙熱。
強迫自己收回眼神,千萬不要嚇到小姑娘,“本侯先行一步。”
深深的看了沈初梨一眼,裴祈年朝反方向離開。
他走以後,四周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瞬間消失,一直不敢大聲呼吸的沈初梨緩緩吐氣。
嚇死了。
裴祈年過於強勢的視線讓她很不舒服,下意識想逃離,好在佩蘭姑姑將人趕走。
想到此,沈初梨衝她甜甜一笑以表感激。
看著二小姐無知無覺的單純模樣,佩蘭難以說出重話,“二小姐,您可知方才那人是誰。”
聞言,沈初梨奇怪的反問,“姑姑這話好奇怪,難道不是懷遠侯,裴侯爺嗎?”
見她似乎完全不認得裴祈年,佩蘭的憂慮更甚,“瞧奴婢這記性,一時竟忘了。”
重新坐上步輦。
沈初梨想,她以後再也不要見到那個不像好人的懷遠候了。
*
待坐上回府的馬車,憋了半天的銀杏終於忍不住唸叨,“小姐聽見那江公公的話沒,宮裡什麼時候多出個嫻嬪,竟還有了身孕,奴婢瞧皇后娘娘臉色一下就變了。”
“噓。”沈初梨食指抵在唇邊,“在外頭莫要討論宮裡的事,回去再說。”
回到沈府,沈初梨迫不及待的將今日在宮中的所見所聞告知母親沈王氏。
沈父任吏部左侍郎,王氏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也是沈初梨的生母。在沈父娶妻前還有個通房錢氏,可惜生下沈清淺後沒幾年就病故了。
沈王氏出身武將世家,身上有著一般閨閣女子沒有的直爽,對沈清淺雖不親近,但也沒有刻意磋磨,都是那幫慣會捧高踩低的下人總是偷偷苛待這位庶出小姐。
從前沈清淺性格內向,被下人欺負也唯唯諾諾的不敢聲張,直到重生後的她不再隱忍,這才狠狠懲治了那幫惡奴。
聽聞嫻嬪有喜,沈王氏憂心忡忡,“那嫻嬪入宮不過兩年,皇后娘娘五年都沒能有孕,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還是得派人去請延州那位女科聖手進宮幫娘娘診治。”
“娘,皇上不是為皇后娘娘遣散後宮了嗎,嫻嬪是誰。”沈初梨乖乖坐在椅子上,滿眼好奇。
看到她這副模樣,原本焦慮的沈王氏寵溺一笑,“後宮與朝堂乃唇齒相依,怎可輕易廢除。如今的嫻嬪乃裴氏之女,聽聞在南巡時護駕有功,入宮便被冊封美人,皇上親賜封號‘嫻’字,很得聖寵。”
裴姓有些耳熟,她追問:“可是懷遠侯家的裴氏。”
沈王氏點頭,“正是。”
腦海中浮現出裴祈年模糊的身影,沈初梨皺起小臉。
她的直覺果然沒錯,裴祈年跟擾亂劇情線的嫻嬪有關聯,絕對是個惹不起的人物。
*
梨花院。
以往嘰嘰喳喳迎上來的小丫鬟不見人影,沈初梨還有點不適應:“怎麼沒見銀杏。”
一梳著花苞頭的粉裙丫鬟上前回話,“適才銀杏妹妹拿了些果子零嘴兒興致沖沖去了,這半天還沒回。”
她叫金桃,是沈王氏見自己女兒身邊伺候的人太少,特意挑了個伶俐的來做貼身丫鬟。
沈初梨無奈搖頭,“那丫頭準是玩瘋了。”
“小姐!奴婢回來了!”
正說著呢,銀杏氣喘吁吁的從院外跑來,原來她帶著零嘴兒‘賄賂’丫鬟們打探消息去了,剛喘勻氣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
沈初梨沒想到銀杏真能打聽到不少事,著重聽了有關裴家的。
裴家世代簪纓,裴父乃當朝丞相,宮裡風頭正盛的嫻嬪也姓裴,可以說跟裴家搭上關係,未來拖紫垂青、進祿加官不成問題。
何況將門出虎子,裴祈年不過弱冠之年便被封為懷遠侯,兼任驃騎大將軍,軍功赫赫威名遠揚,皇上對其十分器重,視為寵臣。
“其實還有個傳聞……”銀杏突然支支吾吾。
沒聽夠的沈初梨催促,“快說說,什麼事不能讓你家小姐知道。”
“就,就是懷遠候至今未曾婚配,家無妻妾不近女色,皇上賜婚兩次被拒,京都人都傳……傳懷遠候那個方面不太行。”
“噗——!”
沈初梨聞言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金桃表面鎮靜,實則眼皮瘋狂顫抖。
殊不知接下來的話才叫真正的驚世駭俗。
“也許並非不行,說不定有斷袖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