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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而他,卻淪落為用命來取樂權貴的低賤奴隸。

裴煥見秦安看向自己的家奴,立時警惕地護在身前。

但他依舊仰著溫潤的笑容:

“阿兄,要是你不嫌棄的話,弟弟我這就吩咐家奴為您重新置辦一身新袍……”

“多謝裴世子美意,秦安無福消受。”

秦安垂著眸,淡淡打斷裴煥的好意。

他不需要裴煥虛假的熱情。

裴煥聞言一愣,隨之露出傷心之色:“阿兄,我只是好心……”

原本心生愧疚和心疼秦安一身傷痕的裴鈺,眼見胞弟裴煥的好心被秦安如此嫌棄。

胸腔內翻滾的悲痛頓時蕩然無存,多了幾分對秦煥的抱不平。

“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非得弄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心懷怨懟,才肯消停嗎!”

她眉心擰起,看向秦安的目光變得凌厲:“阿煥可是你的弟弟,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傷他的心?”

“郡主息怒,秦安不敢。”

面對裴鈺的怒火,秦安依舊神情淡淡。

雖秦安不再輕賤的自稱奴才。

但他從鬥奴場出來那刻至此,從未喚她一聲阿姐,這讓她心頭的煩躁愈發濃郁。

“秦安!”

她咬牙切齒地喊出他的名字,頓時跳腳: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別仗著有祖父撐腰,就可以胡亂折騰,攪得府內不得安寧!”

“還有,你別忘了,若不是祖父救了你,你以為你還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秦秦安停頓片刻,抬眼望向裴鈺,深邃的眼底一片黑寂。

裴鈺不僅一次提醒他,她們不欠他秦安的。

反而,是他欠了他們整個裴國公府的。

這字字句句化作滿天箭雨,朝他心口射來,箭箭中靶心。

有人給他撐腰嗎?

沒有。

就算是真心對他好的祖父,在他被丟進鬥奴場前,也只能虛弱無力地躲在角落落淚。

救他,只是為了替裴煥彌補對他的愧疚罷了。

能救秦安的,永遠只有手持利刃拼命廝殺的自己。

裴鈺與他對視一息,竟莫名心虛了。

“老國公對秦安的好,秦安定會銘記在心。”

秦安扯了扯嘴角:“也請郡主和夫人放心,在鬥奴場這三年裡,日夜都會受典屬官鞭刑的戒訓,無時都在認清自己奴籍的身份,自然不會給國公府添亂。”

即使成功從廝殺場上僥倖活下一次又一次,但每日的鞭刑是折磨他們精神和肉體必不可少的警告。

讓他們這些低賤的奴隸對典屬官們心生畏懼,不敢逃跑。

而秦安的聲音平靜地沒有任何情緒。

卻如一道驚雷,劈在眾人心頭上,震耳欲聾。

鞭刑,那是最殘酷、最血腥的懲罰。

一旦沾染了那東西,便會終身留下烙印,永不磨滅。

那一鞭一鞭抽打在秦安身上,該有多疼,多絕望……

而奴籍,是這輩子都洗刷不清身為奴隸的恥辱,也再難恢復自由之身。

裴鈺睜圓了杏眼盯著秦安,難以置信地搖頭,眼淚止不住的湧了下來。

“不,不可能,秦安你撒謊!你騙人!”

“即使你在鬥奴場待了三年,國公府依舊願承認你是世子,又怎麼可能讓你入了奴籍!”

她不相信!

而國公夫人直接癱在裴煥懷裡,捂著臉泣不成聲。

她早就知道此事,只是一直不願意面對罷了。

裴煥緊緊托起母親,紅著眼盯著秦安:“阿兄,他們怎麼如此殘忍待你……”

秦安淡然地迎上兩人注視:“擔了謀害皇孫的罪名,太子豈會只將我丟入鬥奴場這麼簡單。”

話音落下,他特意將目光落在裴煥臉上。

裴煥眼神閃躲地低下了頭,而他身後的家奴更是縮著脖子躲其身後。

“這不可能!”

裴鈺尖叫出聲,臉色煞白地握住秦安的雙臂:“那你告訴阿姐,你的奴籍在誰手裡?”

秦安怎麼可能會是真正的奴隸?!

秦安看著激動的裴鈺,神情依舊平靜:

“自然是太子手裡拽著。”

“……”

裴鈺一噎,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將滿腔的悲憤硬生生嚥了回去。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未來慶國的儲君。

不管他們國公府是否犯錯,只要其一聲令下,總有辦法讓你們跌落地獄。

她得罪不起,整個裴國公府亦得罪不起。

秦安垂下長睫,掩蓋住眸中嘲諷。

“郡主夫人放心,老國公待我恩重如山,國公府對我有養育栽培之恩,我秦安不過是想還了這份恩德,至於其他的恩惠和榮譽,並無半點私心。”

裴鈺一窒。

她一度猜測秦安是故意擺出狼狽不堪的模樣讓祖父心疼,藉機讓大家都對他產生愧疚。

更是讓裴煥內疚自責,就不敢跟他爭奪國公世子的位子。

誰料秦安居然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就連世子之位……

她心頭莫名升起一股羞惱:“秦安,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我們苦心接你回來,就是為了讓你來還恩的嗎?”

秦安沒有反駁,只沉默著不說話。

內心哂笑,難道不是嗎?

“好了,鈺兒。”

國公夫人虛弱地朝裴鈺擺了擺手,仍在抽泣:“安兒他……”

哭的人精力交瘁,哪怕她心頭對秦安有諸多疼惜。

這會兒亦覺體乏,疲憊的很,再也說不出半句撫平秦安傷口的話來。

此時的她氣勢全無,哪裡像個當家女主人的派頭。

“娘,要不煥兒先扶你回房休息吧。”

裴煥體貼地詢問母親,餘光深深看了秦安一眼。

秦安看了噙著淚點,卻氣紅臉的裴鈺一眼,扭頭與國公夫人行禮:

“夫人莫哭傷了身子,秦安不值得您這般。為了不叨擾老國公養病,明日我再來看望老國公。”

說完,不做任何停留,帶著五竹離開了老國公的院子。

國公夫人不捨地看著秦安的背影,哽咽出聲:“我的安兒,終究還是有怨……”

秦安聽著身後傳來的嘆息聲,眼眶慢慢紅透,卻始終不肯落下淚來。

他強忍著,任由溼熱的液體浸潤了佈滿裂痕的手掌。

裴煥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目光微深。

但很快消失不見。

扭頭看向還在生悶氣的裴鈺,自責道:

“阿姐,不要再同阿兄置氣了,這一切…….”

說著,他愧疚地垂著腦袋,聲音哽咽了起來:“都是我的錯,是我害阿兄受了苦。要是我沒回國公府搶了他的身份,阿兄也不會遭受這般殘酷的遭遇了。”

他的聲音壓抑且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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