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祁有半年沒見顧越澤了。
這次顧越澤是回京城處理一個項目,邵祁才抓住時間邀請他過來。
但也沒覺得他會有多感興趣,答應來多半是因為晚上要在客房開電話會議。
所以邵祁聽見顧越澤那句問話時,下意識跟著抬頭往上看了看。
但只見到一個模糊的撐著圍欄的身影,被梧桐樹幹遮得嚴實,連一角衣服都沒露出。
“可能是哪個侍應生在偷懶吧。”邵祁說。
顧越澤面色依然淡淡的,沒再說話,似乎是隨口一問。
明亮柔和的室內燈光照在人身上,一眼望去走在前方的顧越澤最奪人目光,剪裁高級的英式西裝襯得他溫雅,又難掩上位者的氣勢逼人。
“哥,你這麼久不回京,不會是在躲外公的催婚吧?”邵祁戲謔道。
宴廳內一道道如炬的目光落到顧越澤身上,他卻恍若未覺般從容自在。
熾亮的水晶燈光投射在他深邃的眉眼上,皮膚冷白,略微抬眼回應著邵祁不著調的話。
“柏興不夠你忙的?想象力挺豐富。”
不遠處站著的幾個女人,看著邵祁和顧越澤各自入座。
有人特意肘了下中間的齊蔓,擠眉打趣,“顧家那位可算來了。”
齊蔓臉色被調侃得微燙,很快整理好姿態,略昂著頭帶著同伴們緩步走過去。
“柏興在舒適區裡沒那麼多風浪,”邵祁似想起什麼,揚眉一笑,“哲航最近服軟了吧。”
顧越澤創立的正宸集團, 這幾年發展如火如荼,手段又狠,從不慣著顧氏撥過來的老人,不少高層人員迫不得已收起自己那些心思。
今年正宸入局新能源領域,必不可少需要核心技術,哲航作為行業獨角獸,掌握的半導體技術讓不少公司垂涎已久。
正宸雷厲風行地先發制人,拉開了一場膠著許久的收購戰。
旁邊有三兩個西裝革履的人上前,和顧越澤攀話。
助理石錦跟在旁邊,很會察言觀色地接過了話茬:
“哲航扛不住壓力,法務部已經在走流程了。”
哲航這塊大肥肉,最終還是被商業巨頭正宸啃了下來。
邵祁似乎正想問點什麼,走來的齊蔓開口打斷了他們,笑盈盈的語氣。
“成天聊項目,不累呀?也不怕別人偷聽。”
邵祁像是聽見什麼笑話,睨一眼齊蔓,嗤笑道:
“怕什麼?我哥看準的,從來沒有失手過。”
這點說得實在不虛,正宸每個看中的項目,毫無意外都會得手,賺得盆滿缽滿。
“那天天工作也會很累啊,”齊蔓保持笑意地提議,餘光不知覺飄向一旁的顧越澤:
“明天港口的遊艇派對,你們要不要來?”
顧越澤正偏側著頭,唇角含著點笑意,和旁人談得正歡。
“話事人不是我。”邵祁意有所指地笑,大有幾分看熱鬧的心思。
圈子裡都知道,今年顧老爺子似乎有意安排齊蔓和顧越澤訂婚。
但這兩人見面次數屈指可數,根本合不上拍。
齊蔓剋制住加快的心跳聲,忽視身後幾個同伴的眼神調侃,這才矜持扭頭看向顧越澤,暗自拿捏著腔調準備自然地又問一遍。
顧越澤轉過頭,狹長眼眸瞥向邵祁,不慣著表弟,語氣淡漠:
“你想去就去。”
說話間,齊蔓往這邊靠近,一股甜到發膩的香氣飄來。
顧越澤微皺眉翻動著拍品資料,助理石錦不動聲色地擋住了齊蔓靠近的身影。
邵祁的女伴小聲鬧了幾句,邵祁哄了幾下,察覺到手機震動,拿出來看了一眼,不小心肘了下顧越澤。
是一個造型師發來的消息。
顧越澤剛巧低眸,看見了邵祁手機屏幕上的頁面。
造型師米利發來相片,最後是一道文字:
【邵總,能不能幫我問問您女朋友,她願不願意做我的模特?】
即使不點開那兩張發來的照片,也能看到女孩明媚嬌麗的臉,一襲水紅色長裙,微微掀起睫毛朝鏡頭瞥來,濃睫紅唇,透出些驕矜。
正和樓下一瞥到的水紅色身影一般模樣。
見邵祁輕笑,顧越澤後背靠在椅上,影影綽綽的光落到筆挺鼻樑,輕瞭眼皮:“交女朋友了?”
“沒,這個不是。”
顧越澤骨節分明的手指翻動了下拍品冊,前面多是一些瓷器玉器。
旁人和女伴調笑的聲音低低地傳來,他垂眼看了看腕骨上的錶盤,交代兩句石錦拍物,隨即跟邵祁和旁人頷首道:
“你們玩,我上樓開會,先失陪了。”
然後起身,徐步走出場廳,到門口時與追出來的齊蔓擦肩而過,顧越澤眼都不抬一下,語氣風輕雲淡。
“借過。”
–
露臺的風越來越冷,黎書藝看了眼時間,已經待了快二十分鐘,準備再待五分鐘就回宴會廳。
倏地一陣輕快的鈴聲響起,來電顯示是黎斌兒子,比她小几歲的繼弟。
黎書藝等鈴聲快響沒了時才滑動接聽。
“你是不是在佩諾酒店?”男生聲音吊兒郎當地開門見山:
“爸叫你上十四樓吃飯,丹青竹包廂。”
“不在。”黎書藝說完就想掛電話。
“姐,”黎一悟告知她,笑聲帶著惡意:“你房間保險箱裡的珠寶已經被拿出來賣了,你不找爸問問?”
一通電話結束,她身體都被氣得熱起來,全然不似在凜冬露臺風口。
站在露臺圍欄前,冷靜了幾分鐘,才拉開門走出去。
推開包廂門。
正中間坐著一個穿正裝的陌生中年男人,襯衫領口敞著,見門開了立刻打量過來,旁邊依次坐著相熟的兩人。
“哎喲,正說著這孩子呢,現在就來了,可不就是緣分呢吧。”
黎斌站起來,笑著衝黎書藝招手,示意她快進來。
黎書藝停在門口沒動,掃視了這三人。
其中陌生中年男人的眼神讓她尤其不舒服,她冷著臉跟黎斌開口:
“你跟我出來。”
繼母在後邊輕諷,“現在連爸都不叫了。”
黎斌狀似不在意地擺了下手,面容帶著和藹的笑意:
“昨天那氣還沒消呢?坐下來好好說,有什麼事都可以解決對不對?再說,我們王總也在這裡,實在沒轍王總肯定能幫囡囡做主。”
被cue到的王總輕抿了一口紅酒,打量的目光肆意落到黎書藝身上,掠過她雪白的天鵝頸,聞聲點了下頭。
黎書藝從不和人虛與委蛇,毫不客氣道:“我保險箱的東西你偷去哪了?”
“別說這麼難聽,囡囡上次不是說這些珠寶太舊了嗎?爸就想著,正好王總感興趣,拿出來給王總鑑賞一番,之後保養保養。”
黎書藝對上黎斌的目光,想起上一次他們的爭執。
她把房間裡的東西搬得七七八八,又不好在租的房子裡放太貴重的東西,便把保險箱留了下來。
這是媽媽唯一留給她的東西,十幾年了,她從沒讓旁人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