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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炕上的我,奄奄一息。

我爺爺在屋裡急得團團,不停的唸叨著:

“林老弟呀!

這可咋整啊!”

林瞎子燒了兩張符紙,把手放在我腦袋上探了探,搖了搖頭:

“黃皮子下了毒咒,拼命了。

這是要跟咱家孩子換命啊!”

我爺爺一聽,眼淚都下來了,就差給林瞎子跪下了:

“林老弟啊!

我求你了,無論想個啥招兒也得救救俺娃啊!

有啥就讓他衝俺來吧!

我老蔣家不能絕了後啊!”

林瞎子連忙扶住我爺爺,嘆了口氣:

“事到如今。

咱也沒啥招兒了。

就還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我爺爺一聽,似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行!

只要能救孩子就行!”

林瞎子的話他只說了一半,而這個所謂的辦法後半段是:

“這個辦法,興許能行。

但最多也就能保下咱孩子的半條命,

就算保住下了這半條命。

孩子這輩子,也算是完了…”

我爺爺一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嘴裡呢喃著:

“半條命,半條命…”

林瞎子不知從哪兒找來一串兒黑黢黢的蛇骨,緊緊攥在手裡,眉頭緊皺:

“蔣老哥,咱得抓緊時間拿個主意了!

孩子要不行了!

嘴裡這口氣兒,眼瞅著要嚥了…”

我爺爺不再看我,只是坐在地上,木訥的點了點頭。

……

那天,林瞎子把那一小節兒漆黑的蛇骨用蒜缸子碾成粉,捏鼻子用符水給我灌了下去。

這節蛇骨是那黑蛇仙的僅剩的遺骨,是在馬二蛋子家灶坑裡好不容易找到的。

我保下這半條命,用林瞎子的話說,是朝黑蛇仙借的。

自古以來,有借就有還。

代價就是,我這輩子,剩下的半條命,就已經歸了黑蛇了。

那黑蛇失去了肉身,需要找一具肉身,來寄存仙靈。

而我的八字正是萬中無一,適合仙家寄靈的體質。

那年,林瞎子替我和黑蛇簽下契約,當時我才八歲,歲數還太小,我爺爺只需在我家為黑蛇設下香火牌位供奉即可。

但我的陽壽,是管那黑蛇借的,這筆債,我得還。

等過幾年我十八歲成年了,就必須得頂仙出馬立堂口,給那黑蛇當出馬弟子,替老仙兒廣積陰德,四海揚名。

黑蛇一共借了我二十年陽壽,我這輩子最多就能活到28。

我想活過28必須得在28歲之前幫黑蛇攢夠一定數量的陰德,讓它重塑肉身,那黑蛇老仙兒就能還我自由,並且再借我幾十年陽壽,讓我過上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要是不能,28歲之前我沒攢夠黑蛇要的陰德,那就。

欠債還錢,借命還命!

……

一轉眼,十年的光景就過去了。

這麼些年,小時候的事兒我也忘的差不多了,黑蛇的事兒我也就是當個故事,偶爾聽我爺爺唸叨幾句。

具體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反正這麼多年我除了胳膊上有那麼一小段彎彎曲曲的黑線,瞅著有點像紋身。

其他的,我是沒發現自己跟別人有啥不一樣的。

但我家老頭子卻是很把這事兒當一回事兒,這麼多年每次我過生日的時候,老頭子都是數著日子,很是哀傷。

總是叫我要跟林瞎子好好學手藝,將來要是有一天他要是不成了,我自己在這世上活著也能多點底氣。

這麼多年,就他一個老頭兒把我拉扯大,吃過的苦,該受的不該受的罪,那就甭提了。

我也不爭氣,不是那學習的料,一上課就腦袋疼,勉強唸到初中就不念了。

再過兩個月,我就18了,從輟學到現在已經正經跟著我師父林瞎子,學陰陽先生的手藝五年了。

我學手藝不為別的,就為了將來掙倆錢兒,好好孝敬我爺爺和我師父這倆小老頭。

過兩年手藝學成了我就去城裡掙大錢。

等將來再回村我也開個大奔,接上倆老頭兒,往城裡的大高樓一住。

我從小沒爹沒媽咋了,咱一樣能憑本事爭上一口氣。

我師父林瞎子的手藝,在我們這兒,十里八鄉,包括周圍幾個鎮子,提起來那都是一絕。

提起李家溝棺材鋪子的林瞎子,那真是婦孺皆知。

驅邪,破煞,選墳地,紅白喜事,看風水,沒他不懂的,就連畫棺材頭,也有兩把刷子。

每年領著孩子登門送禮,想把孩子送到他這兒當學徒的人,那都海了去了。

可算下來這麼多年,林瞎子就收了我這麼一個徒弟。

可能是他和我爺爺的關係,也可能是我過人的天資吧。

一般人可能真不具備咱這條件。

要說我拜師這五年,都學了啥本事。

這麼說吧,驅邪,破煞,選墳地,紅白喜事,看風水,我是一樣沒學透…都只是沾了點皮毛。

這都賴林瞎子捧著天兒領我出去給人白事主家畫棺材頭…

說我畫畫有天賦,比他畫的好。

自打五年前我拜進他家門兒,他就沒動過筆。

他說,我不用學那些,等我十八了,自然就有本事了,肯定比他強,反正就是不教我真本事…

林瞎子有一本挺老厚的古書,我懷疑他的一身本事都是從那古書上學的。

那本古書就是他的命 根子,睡覺都得摟著。

拜師這五年我就偷偷翻開看了一次,上面還竟是些不認識的字兒和鬼畫符…

最近,到這個月月底我就過十八的生日了。

林瞎子打上個月起,就不再從外面接活兒了。

說是為了我準備大事兒。

眼下啥活兒我們都先不接了。

從上個月起,他就經常一個人出門兒往山裡跑。

有時候一走就是好幾天。

每次走時候還特意囑咐我哪兒也不能去,就老老實實在家看著棺材鋪子。

今天,又是個炎熱的下午。

林瞎子昨天又出門了,棺材鋪裡就我自己。

我守著棺材,往長椅上一躺,嘴裡正啃著西瓜。

一個種地的四十多歲莊稼漢火急火燎的找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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