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樣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躲在櫃子裡的我,聽見院子裡有了馬車聲。
我爺爺終於回來了!
原來,那天晚上。
李家溝林家:
火炕上,我爺爺正和林瞎子熱火朝天,喝得盡興。
突然!他感覺自己胳膊一陣冰涼,似有條蛇從上面爬過。
低頭一看,胳膊上什麼都沒有!
盤腿坐對面的林瞎子一樂,開口問我爺爺:
“蔣老哥,我記得你不是從來不信邪嗎?
咋還供上保家仙了?”
突如其來的話把我爺爺問得一愣:
“保家仙?俺啥時候信過那些糊弄人的玩意兒。
你別跟我擱這逗悶子啊!”
聽了爺爺的話,酒桌上的林瞎子突然面色沉重!
趕忙下地翻箱倒櫃扯出兩張黃符紙,蘸點白酒當我爺爺的面兒燒了起來,而後對著空氣唸唸有詞,一陣叨咕。
我爺爺在一旁看著,就好像林瞎子正和屋子裡一個看不見的東西交談。
一向不信邪的我爺爺今天不知怎麼,喝著酒也始終有些心神不寧,總感覺要出什麼事兒。
我爺爺沒打斷林瞎子,就看見那林瞎子臉色越來越難看。
過了好半天,林瞎子翻身下地,把鞋一穿,拉著我爺爺就要走:
“蔣老哥!壞了!
你家出事啦!”
我爺爺一聽,也慌了神兒,想起早上那被扒了皮的黃狗心頭一涼。
把酒杯子一扔連忙穿鞋下地,套上馬車拉著了瞎子火急火燎往家裡趕!
路上,我爺爺狂趕著馬車,林瞎子把他從蛇仙那聽到的事兒邊走邊說:
原來,昨晚我跟爺爺下山,路過亂墳崗子時,我扔石頭打死那個,是個山裡成了氣候的老黃皮子。
打死了一隻老黃皮子,還有另外一隻,是一對兒。
兩隻黃皮子還有一大窩兒崽子!
都說黃皮子有仇必報!
我打死了它丈夫,那母黃皮子帶著一窩崽子豈能善罷甘休!
這成了精的黃皮子昨晚就已經來尋仇了。
可我無意間的舉動也救了那條得了道的黑蛇仙,那天要不是我半路插一槓子,那黑蛇就讓老黃皮子給吃了。
但同樣,昨晚要不是那條黑蛇守在門口攔住了我奶奶開門,我們一家怕是現在也都已經橫死在炕上了。
那黑蛇有恩必報,本打算再守著我們老蔣家一段時間。
可偏不巧今天中午的時候,我奶奶一害怕,那黑蛇讓那隔壁的馬二蛋子抓了去,到現在已經給燉成了蛇肉湯吃了,可能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那黑蛇在這山中修行多年,即將圓滿。
近日恰巧有一死劫.
我和爺爺路過,把它從老黃皮子口中救下,讓它躲過了一劫。
誰知道被那馬二蛋不知從哪找來的一條騎馬布一裹,法力盡失,稀裡糊塗成了馬二蛋子的腹中食。
這劫,它終究還是沒能躲過去。
如今沒了肉身修為大減,不知要何年才能恢復…
一切似乎都是天命。
當我爺爺帶著林瞎子火急火燎的趕到家裡時,一進院兒,看到的一幕,讓我爺爺險些昏死過去。
老頭子跪在地上,不斷抽著自己嘴巴,失聲痛哭!
刺骨的夜風裡,我奶奶被扒成一張人皮,掛在木門上,搖曳…
後面,爺爺在櫃子找到了倖存的我。
林瞎子不禁感嘆,說我的八字重,命硬,僥倖躲過了一劫。
等爺爺哭完,把我託付給林瞎子,提起獵槍,就要上山,找那窩黃皮子拼命!
八歲的我,再沒了先前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勁兒,嚇得站在院子裡就只剩下哭。
還是林瞎子好一陣勸說,這大雪封山的,肯定不能讓我爺爺去送命。
最後林瞎子答應明晚就給我奶奶報仇,這才穩住了我爺爺。
林瞎子說,黃皮子最記仇,也最狡猾。
對待黃皮子不打還則罷了!
只要打!
那就必須斬草除根,一窩端!
天一擦黑兒,二人就開始準備晚上報仇的事兒。
林瞎子在我家院子裡東南西北四個角拿羅盤測算,往地裡釘下了十幾根桃木樁子,樁子頭兒拿紅布包裹,又貼上符。
好像擺下了什麼迷魂陣。
當天夜裡,我家院兒裡院門緊閉,大門掛著鎖,僅開著一條小縫兒。
院子正中間,插著一根稻草人。
那稻草人穿著我的衣裳,腦袋上貼著我的生辰八字,在夜風中顯得格外詭異。
四下寂靜之中。
我爺爺和林瞎子二人趴在房頂,緊盯著院門上,那條開著的小縫兒。
“吱~”
門縫一擠。
擠出了一個土黃色的小腦袋,尖尖的嘴巴子上幾撇鬍子,兩顆豆粒兒大的眼睛在暗夜裡冒著綠光!
黃皮子警惕的朝院子裡看了看,看向院中央的稻草人時目露兇光,尾巴繃得溜直兒,衝進了院子。
緊跟著,一隻兩隻,三隻,四隻……
一窩的黃皮子衝進了我家院子。
房頂上我爺爺手上的老繭捏得獵槍把兒直響!
一旁的林瞎子小聲示意我爺爺再等等。
不多時,院子裡多了一大六小足足七隻黃皮子,聚在院中間將稻草人撕得粉碎!
突然,林瞎子一聲大喊!
黃皮子們一愣。
“砰!”
“砰!”
聲槍接連炸響!
兩隻黃皮子的腸子噴了一地。
院子裡的黃皮子炸了廟兒!撒腿就要跑!
可奇怪的是,院門就在那,那些黃皮子就好像看不見,始終在那十幾根桃木樁子圍成的圈兒裡焦急亂竄。
此時我爺爺已經紅了眼,裝藥,上膛,破口大罵!
砰砰,又是兩槍!
又有兩隻黃皮子倒地。
就這樣,我爺爺在房頂打,黃皮子在地上逃。
幾輪槍響過後,院子就剩下那一隻大黃皮子還很能動。
它惡狠狠的盯著房頂二人,口中發出瘮人的連連怪叫。
最後,我爺爺大罵一句畜生!
裝好藥,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黃皮子的腦袋。
就在此時,院門突然一陣晃動,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蔣家嫂子,我來借點小米兒…”
……
在馬二蛋子出現在門口的一瞬間,房頂上的二人將注意力全都向他看去,等我爺爺和林瞎子再回頭時,院子中央哪還有那隻黃皮子的影子…
處心積慮佈置的迷魂陣,在生人出現的那一刻,生門便暴露了出來。
還是沒能斬草除根!
在最後一刻,前功盡棄。
接下來只會招來黃皮子更瘋狂的報復!
果然,第二天,我家院門上多了一隻吊死的黃皮子。
這畜生的臉上掛著詭異的,人一樣的微笑。
炕上的我,全身發冷,蒙著大被,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