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邵瑜神色冷淡,伸手去奪錄取通知書。
周雪妍卻往後避開半步。
爭執間,門邊傳來一道詫異的聲音。
“怎麼了?”
紀子煊看著二人中間的大紅本,瞬息之間,呼吸都窒住。
邵瑜她……考上大學了?
“是邵姐姐他們班班長的錄取通知書。”周雪妍聲音柔和。
方才掀起的風波止住,紀子煊緩緩吐出一口氣,看著妻子平靜無波的神色,暗道自己想多。
妻子是那樣愛他,怎麼會想著離開自己?
邵瑜趁機把通知書奪回來:“我現在就把這個給他送過去。”
周雪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話語中意有所指:“這一來一回恐怕都是晚上了,邵姐姐……可要注意安全。”
紀子煊聽到晚上兩個字時微微攏眉:“我陪你一起去。”
邵瑜穿好外套,轉身離開:“不用。”
紀子煊眼底微沉,到底是跟在了邵瑜後面。
周雪妍咬唇,也追了上去。
看著目光一直落在邵瑜身上的紀子煊,她眼底閃爍,腳下踩到碎石,低呼一聲崴腳跌倒在地,手臂都擦出道道血痕。
紀子煊沒能接住,忙將她扶起來。
路程不遠,二人都沒有騎車,在周雪妍的示弱下,紀子煊只能將她背在背上。
邵瑜的餘光看得分明。
栗錫文看見通知書,忙把她請進屋裡,道謝後給她倒了水,才笑道:“邵同志,你可是我們縣裡唯一一個女大學生,你打算多久去大學?定了日子之後,我送你過去。”
邵瑜想起紀子煊還在後面,推脫了兩句。
而在屋外,紀子煊扶著周雪妍,只隱隱約約聽到個“送”字,他眼底微沉,站起來客氣地重重敲了三下門。
“阿瑜,回家吧,天晚了。”
他眼底敵意明顯,讓栗錫文都看得分明。
看著眼前紀子煊和旁的女人拉拉扯扯親暱的一幕,他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但見邵瑜臉色不好,稍微轉轉,便想明白了。
他神色冷下來:“我跟邵瑜同志是純粹的革命友誼,她只是來給我送通知書,倒是紀同志來接你愛人,怎麼還帶著其他女同志。”
隔壁院的軍嫂定睛一看,立即嚷嚷起來:“這位女同志,跟一個已婚的男同志還是得保持點距離,沒看到人家老婆還在嘛!”
周雪妍臉皮羞紅,咬著唇柔弱道:“不是這樣的……”
紀子煊卻看向邵瑜。
本以為邵瑜會幫忙解釋,可她站在原地垂著眼簾,讓人看不見她臉上的神色。
驀地,紀子煊心中湧起一股不知名的恐慌。
他定了定神,正要解釋,又傳來一道吃驚的聲音。
“呀,你們不是昨天下午才去拍結婚照的嗎?我還說你們小兩口都長得俊,原來不是啊!”
此話一齣,周圍的人頓時都神情古怪地看著他們。
邵瑜怔住。
昨天下午?
姚瀚剛剛撕完他們的結婚照,他轉頭就帶著周雪妍去拍照了?
本以為早就煉成鋼的心,在聽到這話時,仍不可避免的一痛。
她小臉蒼白,水靈清澈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看著紀子煊。
紀子煊心中一緊,立刻道:“我們只是去拍證件照,那地方不好走,我送她過去一趟。”
一旁的周雪妍掩住眼底失落,勉力牽起笑容,盈盈可憐地看著那幾位軍嫂。
“紀大哥只是陪我去拍證件照,我和紀大哥確實清清白白……對吧,邵姐姐?”
這話說得眾人撇嘴,嘴裡說著無辜還對正室示威,真當別人是瞎子!
紀子煊也臉色微變,上前一步拉過邵瑜,僵著臉軟了聲音道:“阿瑜,回去了。”
邵瑜禮貌和栗錫文道謝,頭也沒回地先紀子煊一步離開。
可等到家後,紀子煊的臉色就變了。
他拉著邵瑜的手,眉眼凌厲:“你一個已婚婦女,在外要注意影響!還有,如果周同志下次還被誤會,你記得解釋一下,不要讓我難做。”
邵瑜抬起眉目,如遠山清淡的黛眉間,露出絲絲縷縷的諷刺。
從前她也跟他說過,讓紀子煊離周雪妍遠一些,不要和她見面。
可他是怎麼說的呢?
“——周雪妍同志孤兒寡母,阿瑜,你要多體諒。”
她抬起雪白沉靜的小臉兒看著他:“你早上是因為要陪她拍照才先走了嗎?”
紀子煊臉色微變,顯然也想起來,今早答應過她要陪她去領證。
默然兩秒,紀子煊聲音低沉道:“我們明天就去把證領了,再重新拍結婚照。”
話罷,他聲音也軟下來,擁住邵瑜:“別生氣了,那些軍嫂說的拍照不是結婚照。”
他埋首在她頸窩,大手也向她的衣襬深處伸去。
可邵瑜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那是屬於周雪妍的香味,在他身上越來越濃。
悲從心起,又升起幾分厭惡。
邵瑜壓下心底仍舊在不住的酸脹情緒,手抵在胸前,別開了臉。
無聲的拒絕讓紀子煊一怔。
這是第二次想跟妻子親熱被拒絕,方才消散的恐慌再度升起,他聲音低沉:“阿瑜……”
可話沒說完,外面忽然傳來楊蘭芬砰砰的敲門聲。
“兒子,阿瀚他發燒了,你快來看看啊,兒子!”
思緒被打斷,紀子煊立刻緊張起來,立刻道:“等我回來……等我回來,我們好好說。”
他匆匆出去,房間溫度跟著冷下來。
片刻,邵瑜唇角勾起諷刺的笑容,和衣躺在床上,闔上眼眸。
可今夜卻不那麼平靜。
“轟隆隆!”
透明的窗玻璃外雷聲震天,極其細小“滋啦”地一聲。
停電了。
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邵瑜“唰”一下睜開了眼,她咬了咬牙,可還是剋制不住恐慌的情緒。
她幼時曾被反鎖在地窖一天,從那以後就落下了怕黑的毛病。
她下意識道:“子煊……”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紀子煊已經過去陪發燒的姚瀚了。
窗外大雨磅礴,豆大的雨珠狠狠拍在透明的窗玻璃上,脆弱的窗玻璃被北風吹得哐鐺作響,和著電閃雷鳴聲、嗚咽咆哮的風聲,牢牢包裹住整個房間,把邵瑜也困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