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倉皇回頭,發現姚瀚哭得太急,一下沒喘上來氣,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顧不得解釋,紀子煊抱起孩子:“結婚照可以重新拍,現在孩子要緊,你要知道輕重。”
話罷,他一把把姚瀚抱在懷裡:“先去醫院!”
二人一前一後奔向門外,周雪妍在門口停了一瞬,忽而回頭對她露出個挑釁的笑。
那高大的背影越來越遠,直至在邵瑜眼中消失不見。
許久,那雙美眸看向一地碎片,紅唇勾起慘淡的弧度。
這場無證婚姻,一如這滿地碎片般可笑。
邵瑜無聲地打掃了這一地狼藉,直到晚上,外面才傳來一陣說說笑笑的聲音。
不久,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紀子煊放軟了聲音:“阿瑜,今天是我太著急了,這是我給你挑的圍巾,你看看?”
邵瑜背對著他坐在床邊,紀子煊走過去,笑著將那條紅綠配色的圍巾捧到她眼前:“怎麼樣?她……我覺得很襯你。”
原本生出的微妙欣喜在看到這條圍巾時,盡數化為死寂。
紀子煊從不會買這種樣式,挑的人只能是周雪妍。
邵瑜無悲無喜,淡淡“嗯”了一聲。
紀子煊心中隱約生出些不安,他從前給妻子送禮物討她開心時,從不會得到這樣的回應。
他下意識地安撫:“今天的事你別多想了,小瀚沒有父親情緒不穩定,才一時間失了手,結婚照我們回頭補拍就是,人家孤兒寡母,生活確實不容易,文工團都會給他們發補貼,我們我們更應該多幫襯著點。”
溫柔的嗓音讓人沉溺:“阿瑜,乖,我知道你最懂事了。”
邵瑜卻覺得有些可笑:“沒有結婚證,拍結婚照幹什麼?”
紀子煊神色微怔,默了兩秒道:“那剛好,明天去把結婚證也領了。”
他終於鬆口說要去領證,邵瑜一怔。
可想起往日“領證”的結果,她短暫波動的心緒又平靜下來。
……她真的還能相信紀子煊嗎?
感受著背後男人的溫度,她暫時闔上雙目,一夜無夢。
次日,邵瑜醒來時,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想到昨天的話,她心中一沉。
楊蘭芬見她剛從房間出來,罵了一句懶鬼:“文工團那邊出了事,他去幫忙了,人家忙著你還添什麼亂,還不快去做飯!”
果然,周雪妍出了事,自己永遠是被放棄的那個。
早知他們永遠不可能恢復如初,卻還固執地存了一縷妄念,千瘡百孔的心再度被狠狠摔下懸崖,被無情地踐踏。
可悲、可笑!
邵瑜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壓下心頭翻湧的情緒,她垂下眼簾,無聲進了廚房。
她沉寂地收拾著屬於自己的東西,為一月後入學做好準備。
午後,紀子煊終於回來了,沒有提領證的事,反而看著屋裡,疑惑道:“屋裡怎麼空了這麼多?原先放在那邊的毛巾和搪瓷杯呢?”
邵瑜聲音很淡,神色不變:“既然要重新結婚,那這些東西自然也要換新的。”
紀子煊覺得她有些小題大做,欲言又止後片刻後才皺眉道:“未免太鋪張浪費。”
可念及邵瑜的委屈,他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下午,周雪妍神色溫柔地站在她面前:“邵姐姐,我陪你去逛街,你不介意吧?”
邵瑜冷淡地掃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說是陪她逛街,但周雪妍逛得更多些,看見一家店便進去看看,到最後,她手裡大包小包,邵瑜手裡反而沒什麼東西。
途徑情人橋時,拱橋旁邊長著一棵碩大茂密的槐樹,上面的枝丫掛滿了紅色的飄帶,紅色暈染成一片,高低錯落,系滿了滿城情人的美好期許。
周雪妍神色繾綣,似乎是想起什麼,甜蜜地笑了起來。
“前些日子紀大哥見我心情不好,帶我出來散心,還為我掛了個求緣的牌子,說我一定會幸福的。”
說著,她神色溫柔地看向邵瑜:“邵姐姐,你說是嗎?”
邵瑜直視著那雙溫柔卻暗含機鋒的眼眸,紅唇勾起,盡顯嘲諷。
果然,在她面前和在紀子煊面前,周雪妍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誒,這不是周家妹子嗎?”
旁邊路過的嬸子看見周雪妍熱情地打著招呼,關心道:“你老公怎麼沒陪你來逛街啊?”
說著,她不等周雪妍回答,滿臉不贊同道:“他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大包小包地拎東西?”
說完還看了一眼兩手空空的邵瑜,似乎在責怪她身為朋友卻不幫忙。
周雪妍小臉兒紅撲撲,打斷她道:“他還不是我老公呢!”
嬸子眼中有些詫異,很快又瞭然一笑:“那我看倒也快了!”
邵瑜冷眼看著。
就連路人都認為紀子煊是她的丈夫,可見紀子煊在生活裡有多麼照顧她。
而那些照顧,自己卻從未享有。
心早已涼透,卻仍止不住地再受重創,看著對方仍舊溫柔的目光,她勾了勾唇,垂下眼簾。
周雪妍笑盈盈看她,親暱地挽住她的胳膊:“你說是吧,邵姐姐?”
邵瑜並沒有如她所想般當街大吵大鬧,而是緩緩露出一個冷淡疏離的笑容。
周雪妍有些不安,可見邵瑜沒什麼反應,又覺得眼前人已經認定了自己被厭棄的命運。
她帶著一堆戰利品,先邵瑜一步回了紀家。
可清點著,周雪妍卻忽然發現一份大紅色喜氣洋洋的本子。
她看著上面碩大的“錄取通知書”幾個大字,眼底滿是難以置信。
她咬著唇,舉起那張錄取通知書,佯裝詫異道:“邵姐姐,這是什麼?你該不會要離家四年去唸大學吧?那家裡怎麼辦!”
邵瑜心跳快了一拍,看了眼那位置,很快平靜下來,道:“這只是代取。”
幸好事先把自己的那份藏了起來。
她考上大學的事暫且不能讓紀家人知道,否則自己也別想去了。
周雪妍不信,可翻開一看,裡面規規整整的三個字——栗錫文。
這是她們班班長的名字。
周雪妍懸著的心落了下來,善解人意地把那通知書收起來:“原來是栗同志的錄取通知書啊,邵姐姐要照顧家裡,忙得很,我幫邵姐姐去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