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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過了端午沒幾天,商枝就和李茂完婚了。親上加親,姑姑和李茂也還在這邊做事,但商枝回門之後就很少回來,其實離的又不遠,劉巧少不得經常在青黛面前抱怨商枝沒有良心。青黛想我要是能走出去我也不回來。最近月娥舅媽常在劉巧耳邊吹風,說既然能給姑媽家買房子,為何不能給她家也買一處,她兒子三十幾了還沒有娶上親,皆因沒有房子的緣故,現在只是賃著別人家幾間破房子住,怎麼說得上親事。劉家舅舅是林家唯一的舅家,李美雲是獨女,柳姨娘是從小賣在戲班的,父母都無蹤跡,唯有劉巧是有孃家的,有父母兄嫂侄子,劉巧覺得自己是有孃家做靠山的,倘若有人打她罵她,他們肯定會來為她說話。所以盼著孃家能體體面面的,但是偏兄長和侄子都是不成器的,天天遊手好閒,只指著月娥舅媽在劉巧這裡搜刮銀子回去生活。現在連買房子的事情都敢想了。劉巧剛開始也罵他們人心不足,但是經不住月娥舅媽天天吹風,想到侄子要做光棍,劉家要絕後了,居然覺得確實也應該給他們一處房子,況且這可是林家唯一的舅舅家。

劉巧找青黛商量,讓她去找父親要錢。青黛不肯去。阿孃是個妾室,劉家舅舅的地位如何能比得上姑媽家。姑姑是父親唯一在世的親戚,兒時對父親非常疼愛,父親立足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關外尋到的。買房子是父親的私房錢,和公賬沒有任何關係,要不李家兄弟能同意嗎。如果劉家舅舅父子平日是成器的樣子,讓林昌化給個三五十兩幫襯一下還未嘗不可,這父子倆自己不名一文,又不做事,還來做這種白日夢。青黛勸阿孃不要去開這個口,只會討父親的嫌,也不要在別人面前提起這種話頭,引的家裡其他人無端猜想。劉巧哪裡肯聽,非要找林昌化要房子,被狗血淋頭的罵回來,又把氣撒到青黛身上,青黛覺得苦不堪言。她和家裡的其他人都可以故作冷面冷心,不好相與的樣子,只求獨善己身。唯有對自己的阿孃是避無可避。月娥舅媽見父親那裡要錢無望,就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跟劉巧說說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攢什麼私房錢,理應交給自己的阿孃來打理。這話也正合劉巧的意,青黛恨不得住到前面賬房裡去,不想和阿孃打照面。

盛夏過後,有天青黛和員嶠去看商枝,見她一個人悠然坐在小院子裡喝茶,眉宇間都是怡然適意。其實商枝家小小的,三間正房,還有兩間矮些的偏房,院子橫三丈,豎不過兩丈,也沒有丫鬟或者老媽子,白天就商枝一個人在家。青黛說,既是一個人在家無事,何不多多回去。

商枝說:“大姐,我原來是不知道這世間還有這樣清淨的日子。自記事起,家裡一直在添人,妹妹、弟弟、嫂子、下人、夥計,人越來越多,加上阿孃每天怨這個怨那個,大嫂時不時撒潑鬧事,我的天,腦子真是一直嗡嗡響,做的夢都沒有安靜的。自從來了這裡,我感覺我耳朵也靈敏了,眼睛也明亮了,覺也睡的香。這裡也不臨主街,周圍也不喧鬧,白天他倆走後,我一個人緊閉了院門,雖然地方小,卻覺得天大地大非常暢快。”

“阿孃從那次來暖房,回去就嫌棄的要死,說多幾個人身都轉不開,在你眼裡反倒是福地洞天了。沒有一個下人,你不得自己洗衣做飯?從前的日子百般不好,到底是個二小姐呢。”

“我嫁來之前也擔心這個,現在覺得只要心裡高興了,做事也是高興的。他倆三餐都去康順堂吃,就我自己吃一口容易得很,附近有專門給人漿洗的大嬸,我不想洗花幾文錢就好了。茂哥說將來有了身孕,就僱一個丫頭或者婆子來照顧我,或者讓婆母不要去康順堂那邊了。反正那邊後院的女人也都嫌她,總賴著也沒有意思。”

青黛看她才沒多久就認同了自己新的身份,可見她是真的滿意現在的生活,很替她高興。商枝說你不會後悔沒有嫁給茂哥吧?要不這清淨日子就是你的了。青黛說,十分的後悔,後悔的都想回頭了。兩個人開著玩笑談天,員嶠在和院牆根下一隻白兔子玩,青黛也體會到了商枝說的暢快,小院著實讓人留戀。青黛原來說自己買房置地只是一個模糊念頭,現在唸頭更強烈更清晰。無需幾千幾萬兩銀子,也無需丫鬟僕從,有兩三間房子,一方小院子足矣。青黛知道父親買個這個院子花了八十兩,加上修葺房屋,打整院牆,置辦桌椅板凳等,統共一百五十兩足夠了。青黛想如果自己把錢攥的緊些,多則三年,少則兩年就能攢到了。到時候就在商枝家附近買吧,她有些興奮,至於年輕女子是否能獨立門戶,她現在是顧不得想,只想著當務之急是要攢到一百五十兩銀子。

商枝看青黛有點出神,問她在想什麼,青黛說,我想等攢了錢,自己在你們這附近也買個這樣的小院子。等你們在這裡住熟了,幫我留意著附近有沒有差不多的院子賣。商枝說你買了院子又怎樣,沒聽說過一個大姑娘分院別住的。

“有總勝過沒有啊,上次父親和我說話的意思,要等三五年長留長大了,才會考慮讓我離開藥房。到時候估計會隨便找個人給我許婚,我如果不想答應怎麼辦?自己有去處就不怕了。”商枝很同情大姐得自己考慮後路,但這也不是眼前的事情,將來誰知道呢。

青黛從商枝家回來,滿腦子都是一百五十兩。她知道要攢到這個錢有幾條前提,第一是康順堂能保持現在的狀態三年,李林不分家,生意不出差錯,能按時發出月錢和工錢。這一點商黛只能聽天由命,好在父親的目標也是想維持現在的狀態三五年,那總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第二是要捂緊錢袋子,書不買、衣料不買、點心也不買。最緊要的是不能被阿孃要去給了月娥舅媽。

青黛回家後就提出教員嶠識字,打下基礎,等過兩年送到私塾裡去,林昌化非常讚許,本就擔心劉巧乖張的性格會對員嶠影響不好,所以連忙另外收拾了兩間寬敞的廂房,讓員嶠和青黛一起住,又讓小桃專門伺候他倆,不再做其他雜事。員嶠下樓了,月娥舅媽就不能再住樓上了,家裡只有李美雲房裡有一個從小就跟著的丫鬟,另外就三個小男孩是有單獨的老媽子伺候,其他的僕從都是流動的。月娥舅媽再去廚房或者庫房是斷然不肯的,聽起來也不合適。她想要到青黛房裡,說員嶠離不開她。青黛正好以此為藉口,說員嶠原來被過於寵愛,不利於唸書上進。林昌化自然不同意,又說劉家二老都上了年紀,行動不便,給了她二十兩銀子,讓她回家侍奉。她就懷著對青黛的滿腔怨恨走了。青黛自此沒有見過她,雖然阿孃還隔三岔五的託人送幾兩銀子過去,但是在京城裡買房子,娶兒媳婦這些最終都沒實現。

於是青黛白天在賬房做事,早晚教員嶠認字,陪她玩耍,非常充實。剛開始員嶠對不苟言笑的青黛有些敬怕,沒幾日就親近的很,他很聰明,學字學的很快。因員嶠在,長留和文鑫也會經常來,他們無憂無慮,歡聲笑語,青黛都跟著活潑起來。

青黛在賬房裡做事也更加用心,藥房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因為得到夏副使的照拂,很多藥材供給太醫院。李家兄弟也如林昌化的願,只想著在外面玩樂,生意上的事情越來越不上心,除了到賬房拿錢,都不大到藥房裡來。依林昌化的意思,玩樂消磨意志,最好是他們在外面玩出漏洞來,到時候正好拿捏他們,直接把康順堂改姓林。所以讓青黛只管滿足他們的支用。青黛不認可這樣的做法。雖李家倆兄弟並不認林昌化是繼父,只稱他是二叔,畢竟林昌化自小教養他們多年,理應規勸他們成器才對,現在如此算計,不是好人行徑。況且現在他們吃喝嫖賭樣樣都做,假如闖出來康順堂都頂不了的禍事呢,這麼算計不還是一場空。就是沒有什麼天大的禍事,揮霍下去,一旦生意有差錯,讓他們驕奢淫逸難以為繼,肯定會拔劍相向,到時候就無轉圜餘地了。

青黛力勸父親應該早日打算:“如今形勢大好,賬上有千兩現銀,庫房裡的藥材山珍,加起來有好幾千兩。李家兄弟只要能得到李家祖業,許以歸還藥房,再有一筆現錢,應該不會再貪圖更多。父親得到後買的鋪面和院子,正大光明的掛上林家的招牌,以您現在維繫的客人主顧,或許三五年就能再攢下現在這樣的家財。又何必對李家的這點東西有執念?”

林昌化的執念未必是康順堂本身,而是他當初同意和李美雲成親,做了兩個十來歲孩子的繼父,不是奔著康順堂,何必如此忍這男人的奇恥大辱。當初哪怕只是為博自己的名聲,在李家兄弟身上確實也費不少心血,不僅沒有養熟他們,反而成了他的心頭刺,家裡家外總是要帶頭說他是李家贅婿。不把這兩人趕出康順堂,未酬他二十年來的志願。林昌化讓青黛逐漸把賬上的利潤做薄,減少現銀留存。青黛不願意,他自會開些進貨單,或者在外面打點的開銷單來入賬。

林昌化能算計李家兄弟,但是後院的女人卻控制不住,王氏又生了一個兒子,自認沒有誰比她更有權關心李姓的未來。每日盤踞在李美雲房間裡,讓李美雲千萬不要讓李家的家業被姓林的霸佔,要為李家後人考慮。李美雲和林昌化沒有兒子,心裡自然偏姓李的,但她向來懦弱,拿不住林昌化,也沒有教導好兒子,這麼大的帽子扣在她頭上,除了憂慮沒有任何辦法,身體就病弱下去。白芷也一起受著煎熬,不知道自己是李家人還是林家人,到青黛房裡哭泣。青黛去問父親,不如去和張家商量,等明年三月白芷滿十六歲後,就把婚事辦了。她想到商枝的小院,希望白芷也能早點逃離這裡,去過清清爽爽的日子。林昌化深以為然,卻不想張家的老夫人過世了,張家為示孝道,說要過了三個年頭再辦喜事。

青黛覺得一切要指望他人的事情都是不可靠的,一個風吹草動,就會希望落空。唯有專注自己,專注眼前。她小心平衡著父親、李家兄弟在賬房的支用,不讓誰冒的太過。希望這種局面能夠維持的久一些,是等長留長大也好,或者是等自己攢點錢也好。風雨必然會來,太平的日子能過一天算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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