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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青黛這樣躺了一天,心裡也明晰了。杜衡說的對,只有錢財傍身才可靠。自己已經把其他路走死了,現在唯有做個財迷了。幾年之後父親不需要自己了,難免隨意找人給她許婚,那時候如何是好?如果手裡有銀子,大不了翻了臉,自己出去也去買房買僕從,自己立戶過日子。別說什麼未嫁人的女子沒有這樣做的,那女賬房先生又有幾個,自己不也做了。手裡有錢了,還怕別人的蜚短流長。

那銀子從哪裡來?唯有從現在開始一點點的攢起來。杜衡一家原是多可憐的人家,三個人擠在院牆邊一間小矮屋裡,如今不也置房置院?有志者事竟成吧。

如今李家兄弟還不成氣候,賬房裡的事情全靠自己,應該好好利用現在的機會。家裡做事的人人要開工錢,為何獨我沒有。我提要工錢,他們也不敢不答應。

青黛打定了主意,也不哭了,但想著要和他們叫板,那還得多躺一天才行,讓前頭知道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晚上小桃偷偷來送吃的,見青黛好好的坐在床上看書,旁邊櫃子上有好幾樣糕點。笑著說,“大小姐,老爺說要餓死你呢。這沒有十天半個月夠嗆啊。”青黛也笑了,“老爺說要餓死我,你還給我送吃的。我不好胭脂水粉,就願意買些吃的穿的,真是有先見之明吧。你給我送些水吧,吃的我自己有。”小桃說外面的人都氣死了,你怎麼不怎麼生氣呢。青黛說我也生氣了,已經氣完了。

第二天,青黛也不出去,任父親捶門,大嫂在院子裡指桑罵槐,只不出聲。戲得做足了。晚飯後,聽見有人在外面敲門,“大姐開門,我是商枝啊。”青黛連忙下床開門,看見商枝提著小燈籠,白芷捧著一碗麵,兩個人笑盈盈的站在門口,趕緊讓進屋。屋子窄小,青黛讓她倆坐床沿上,自己坐在唯一的梳妝凳上。她倆看見櫃子上的糕點,都笑了,青黛有些尷尬。三姐妹雖然年齡差不了多少,但是平時總在各在各的屋裡,跟著自己阿孃,青黛又素來顯得擰巴,所以全不像別人家的姐妹親熱,三人還是第一次在這屋裡相聚。還是白芷先開口說,“大姐,你在屋裡憋了兩天,都不用解手的嗎?要不要我陪你上茅房?”一開口,三個人都樂了,商枝說,“大姐又不是貔貅,從來賭氣只有絕食的,沒有不上茅房的。你以為大姐真兩天沒有出過屋子呢。只是你上來就說這個,大姐這面還怎麼吃?”白芷說,“你看大姐哪裡少吃的啦,要麼大姐你吃麵吧,這是劉媽媽專門給你做的,我想吃你的糕點。”青黛連忙把小櫃子移到三個人中間,又把自己平時囤的糕餅、果脯盡數拿出來,讓她倆挑著吃,自己吃起面來。

青黛問:“是父親叫你們來勸我明天回賬房去做事的嗎?”

商枝說:“是的,吃飯的時候父親叫我倆來給你送碗麵。其實我昨天晚上就想來給你送吃的,但是我一直怕著大姐,不知見到大姐說什麼。”

白芷連忙點頭如搗蒜,“就是,就是,我也怕大姐,但是又說不上怕什麼。大姐和別人就是不一樣,父親氣的要死,二姨娘和大嫂一直罵罵咧咧,大姐卻吃好喝好不耽誤。要是我就只知道哭。”

青黛真誠的說:“都是我平時和兩位妹妹親近的太少了,按理我應該多領著妹妹們,卻從小隻顧自己跑到前頭去玩,從來沒有盡姐姐的責任。如今姐妹們生疏,都是我的錯。下個月二妹就要出嫁了,以後在一處的機會難得,我想要彌補,也不能了。”

商枝驟然就紅了眼眶,低下頭說:“我知道你是因為不喜歡阿孃的個性,只想遠遠的逃離開。又覺得我和阿孃親近,就索性離我也遠遠的。”

“我沒有故意遠離,我也是不知道如何相處。”青黛輕聲說。

“二姨娘卻是讓人無所適從,喜怒不定的,又會哭又會鬧,說起理來也是頭頭是道。我都怕她。而且我最不懂的就是看起來她待月娥舅媽比對你們都好,卻又到處說月娥舅媽的壞話,也不知兩個人的關係是近是遠。”白芷心直口快的,青黛和商枝不好意思接話,畢竟是自己的阿孃,白芷連忙說,“你倆不會生我的氣吧,我親生的母親我也要褒貶的。她一點主見都沒有,軟弱可欺,任由哥嫂們胡鬧。還指著他們頤養天年,我看還不如指望大姐靠譜些。”

“什麼叫指望大姐,難道大姐真的一輩子不嫁人?”商枝反問。

白芷只向著青黛說:“大姐你真的不能嫁給杜衡哥哥了嗎?實話說,我都想嫁給他。他家多好啊,杜大娘又溫和又勤快,做飯也好吃,而且最羨慕他們家就三個人,簡簡單單的。哪像我們家,烏泱泱鬧哄哄。”

商枝被逗笑了,“你也是已經許了人家的,說這話一點都不害臊。要是被別人聽到,張家該不來娶你了。況且你想嫁的是杜衡哥哥,還是杜大娘啊。”

她們倆也是難得坐在在一起,一旦都放下拘謹,就笑鬧開了,說的話題也是跳來跳去的,青黛插不上嘴,她倆好像也忘記自己來是做什麼的。青黛想,這樣親親熱熱的多好,從前自己只一門心事要強學本事,錯過了多少更可貴的。但是從來人走過路都是無可回頭的。

她們倆鬧了一會,白芷問商枝,“二姐,姑媽也是不好惹的,你看她在我們家的後院裡還總託大呢,罵下人和幫傭的時候,像是自己是主人。等你嫁過去會不會這規矩那規矩的欺負你?”

“那不是因為大姐不肯嫁嗎。父親就姑姑這一個親戚了,寶貝的什麼似的,要親上加親,大姐不肯嫁,就讓我嫁。我想清楚了,我也不怕她,她再強,還不是靠父親過活,我總有話對她的。而且茂表哥人實在,長的也好看。另外我也喜歡就姑姑一個長輩,沒有兄弟姐妹,我也也早厭煩這個家裡亂七八糟的關係了。”

青黛想兩個妹妹平時都不太言語,只在後院伴著母親,做著針線,卻都心裡似明鏡一樣。哪個不比家裡的男人看的明白。

青黛就拿出自己的錢匣子,遞到商枝手裡,“我早該把這個給你,又想著會被阿孃罵,拖了一天又一天。哎,我多說一句,我給杜衡那三十兩並不是現在給的,是三個月前就給了的。我現在真只有這麼多了。幾樣首飾也在匣子裡,我還攢了幾床好的被面,幾匹好的衣料都給你。”

商枝不關心自己的嫁妝,只好奇的問青黛,“大姐,那三個月前你是不是還覺得遲早能嫁給他?”

青黛搖搖頭說,“父親一直不同意他的提親,他年初舉家辭工,我就知道我倆成不了,我主要是敬佩他一直上進,本是泥沼中的人,但是一刻不忘要爬起來。也知道他要做生意,這些錢也是助他一臂之力的意思。況我識字啟蒙還是靠他呢,相當於我的半個先生,我幫幫他也是應該的。”

商枝說:“大姐不要把阿孃的話放在心上,她嫌你給的少,嫌父親給的少,她自己卻一錢銀子都沒有給我存。平時我和員嶠的月例銀子她都恨不得全部貼給月娥舅媽。現在只不過是用家裡公賬上撥下的那一百兩在給我置辦嫁妝,當作她自己銀子似的。大姐才比我大一歲多一點,又沒有出嫁,本不用給我添什麼妝的。我從來沒有惦記過大姐的東西。雖然我不能理解你給衡哥哥銀子這件事,但是大姐無論做什麼我都覺有道理。銀子是大姐自己的,給誰都使得,哪怕只是了卻自己的一個念頭,旁人有什麼好說的。”

青黛故作誇張的一拍大腿說:“二妹這麼善解人意,越發讓我後悔給杜衡銀子太多了,現在愧對你了。”

商枝說:“大姐一定要給我,就過幾天當著我的面交到阿孃手裡,她要罵你我肯定問她給我多少錢壓箱底。”

青黛又去櫃子裡把自己攢著的被面和衣料拿出來給她倆看,都是錦緞絲綢。白芷說大姐就是不一樣,別的姑娘都買胭脂水粉,買珠寶首飾。大姐攢的都是吃穿用的東西。青黛暗暗想,自己也是剛剛懂為什麼自己偏喜歡這些實用的東西,那是因為自小心裡就嚮往離開這裡過自己的日子,所以不自覺如春燕銜泥,在攢著家當,她不僅喜歡這些,連桌椅板凳櫃子也喜歡,只是沒地方放,所以沒買罷了。

白芷又說:“大姐你都給了二姐,自己怎麼辦?要是父親一直不給你說親事呢?你現在怎麼打算的?”她倆也都懂為什麼大姐還沒有嫁人的原因。

“估計三五年父親都不會同意我嫁人吧,三五年後我都老了,嫁給誰去?我想定了,要好好的掙銀子,只要手頭有錢嫁不嫁人都不害怕。所以明天我就去賬房做事了,你們倆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把銀子送給男人了。等白芷出嫁的時候,說不定我能封一包大大的銀子。”

林昌化在外邊聽到了三個人說說笑笑的聲音,也就放心的去睡了。

隔日青黛起床梳洗好,早早的往飯廳裡去了。大嫂鼻子哼了一聲,“也不害臊,未出閣的姑娘整天想著男人,大把的銀子送給男人用。被發現了倒是有功了,躺了兩天不起來做事。”

青黛正需要一個引子來發揮,定定的看著王氏,問:“大嫂,你要不是未出閣就想男人,怎麼會在大哥去私塾的路上堵他,給他塞手帕子。怎麼會十五歲就嫁進來了。”王氏是前街上油坊家的女兒,自幼父母就沒有了,她跟著兄嫂過活。嫂嫂也是刻薄的,讓她幼時吃了不少苦頭,大概也是想早早的逃脫苦海,就自己瞄上了從家門口上下學堂的李成林,一來二去的自己成就了自己的姻緣。這些都是男人們口中時常提起的玩笑話,青黛在前頭做事,自然是聽到過。

王氏沒想到一向只想逃避禍事的青黛今日這樣快準狠的反擊她,一時語塞,摔了筷子就想離開。青黛說,“大嫂你別走,我接下來要說的事雖然知道你會反對,但是我希望家裡每個人都是當面聽見的。”

林昌化開口了:“你又生什麼事情。吃了飯趕緊去賬房。晉王身邊的白小官人前天就來找過你,只怕這兩日還要來。”

“我也要領工錢,父親和哥哥們答應了我,我就回賬房,不答應,我就回後院做我的大小姐。”

一家人先是愣了神,然後就炸了,“你給家裡做事還要領工錢,我們兄弟倆都不領工錢”,“你要那麼多錢去貼補野男人嗎?”各種不堪入耳的話連珠炮一樣,青黛不慌不忙的等著他們叫囂了一陣,說:“大哥二哥雖然不按月領工錢,但是你們倆月錢就有八兩,平時你們還到賬上用各種名目支取私自的開銷,只支不還。賬上你們的虧空一直在增加。況且細論起來你倆一年給家裡做幾天事情,不過是每年春秋收藥草,冬天收皮子時候忙幾天,平時都在各處喝酒聽戲來消遣。我一年有幾天能離開賬房?”

李成樹道,“你不是自恃能寫會算有能耐嗎,怎的,抬舉你做賬房先生,現在又想要工錢。賬房裡一年過手都是銀子,哪裡漏一點不比我們強。”

“謝謝兩位兄長給我的抬舉,如今我已經受抬舉三年,新鮮勁過了,就想要點實在的好處。二哥你要有證據證明我貪墨了家裡的銀子,今日就拍在這桌面上,無論能查證我昧了多少公賬的銀子,我都以十倍賠償。我就是賣身到戲樓妓院,也把這個錢給你湊上。要是沒有證據,就不要三五日的胡亂咬人,我倒是想問你去年冬天從王五手上收的那批狐皮,到底是四百兩,還是三百二十兩。”

李成林夫婦立馬把矛頭轉向李成樹,“好啊,一趟買賣你就掙八十兩!你心也夠黑的。”

“大哥大嫂何須如此。大哥你前幾天送到庫房的草藥,是陝西那邊來的嗎?報的是原來一樣的價錢,那貨到底是從哪收來的?”

兩對夫婦都在叫著青黛血口噴人,卻是一點底氣都沒有。

夫人李美雲開口了,“家裡養著你,你做點事情不應該嗎?一個姑娘家的,不僅和外面的男人過從甚密,現在還掉在錢眼子裡。”

“母親,誰又不是這個家裡養著的?沒有工錢,我也犯不著幹活。二兩月例銀子,我也能活的很好。既是這樣,我就回房學做針線了。”

林昌化說:“你站住,你今天還不去賬房,其他人也就算了,萬一晉王的人來拿東西,還見不著你,能饒你?”

“小庫房的鑰匙和賬簿我現在就去拿來,裡面的東西賬簿上記的清清楚楚,是家裡的,還是主顧寄存的,什麼時候入庫的,價值幾何,無一遺漏,吳先生那裡也有一本副賬。父親指人來接手就是了。況且晉王有什麼饒不饒我的,他不高興無非就是以後不來康順堂做生意了?他要撒氣也不會撒到我頭上來。”幾個男人不做聲了,他們的腦子裡沒有青黛撂挑子這個預設。青黛這幾年一心撲在家裡的生意上,絲毫不懈怠,維護幾個大主顧可謂殫精竭慮。但是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青黛為什麼會這麼做,這麼做得到了什麼。她一邊是家裡賬房先生,擔以大任,一邊也只是家裡一個女兒而已,向來女兒不都是好拿捏磋磨的嗎。

二嫂詹氏突然想要充個好人。詹氏孃家是糧商,是個大商戶,嫁過來的時候林昌化生意也做大了,李成樹才能求娶到這樣富商家的女兒。但是詹氏嫁過來有五年了,還沒有生一兒半女,自然比進門就生了兒子,性格又囂張跋扈的大嫂矮了一頭,漸漸的她在家就如同一個影子一樣,好在李成樹在外面也是一樣胡鬧,但是在家裡還是很維護性子嫻靜的詹氏,暫時也沒有說要納妾,但這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詹氏也能讀書識字,她每每在夜深憂慮自己命運的時候,對大姑子青黛都是又佩服又羨慕的,也想著如果青黛嫁人了,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去賬房管家。但是青黛遲遲沒有嫁人,她也不知道怎麼走出來破局。她覺得今天可以勇敢的出來說句話,打破自己如同聾啞人一樣的局面。

詹氏聲音不大,說:“大妹確實操勞,領工錢我覺得也在情理之中。不如先問問大妹妹一月要開多少兩銀子呢?”

“看她這副德性一定要獅子大開口。”李成林惡狠狠的說。

“吳先生是給我做副手的,我像他一樣一個月四兩不多吧。之前的賬房大先生一個月都有五兩。”

眾人都鬆了口氣,他們以為青黛氣勢做的這麼足,一副決然的樣子,開口不得一個月十兩八兩。原來不過四兩。李家兄弟想自己一個月喝花酒也不止這些銀子。詹氏都莫名覺得有些失望。劉巧就差直接罵青黛蠢材了。林昌化掃視一眼,知道可以出來做個主事人了,就裝做不耐煩的樣子說:“行行行,就給你每月四兩的工錢,你趕緊收拾去賬房待著吧,吃飽了各人做各人的事情去。”

“父親慢著,我要家裡寫個文書給我,約定工錢。要父親、大哥二哥都簽字畫押,寫明以後無論我婚嫁與否,你們不會過問我的錢。”

“嘖嘖嘖,婚嫁婚嫁,還是想弄錢養男人。”王氏撇嘴嘲諷。

李家兩兄弟雖然也嘲諷青黛擺譜,但是既然給工錢都答應了,也無所謂再走個程序。讓劉媽媽和小桃趕緊收了桌子,青黛就請二嫂執筆,幾人七嘴八舌,最後商定了把文書寫了,寫明從五月開始,青黛可以每月領四兩銀子的工錢,月例銀子照舊。將來無論家裡如何變遷,青黛是否嫁人,其他人不得過問青黛的私產。林昌化、李家兄弟都畫押簽字了。

青黛收起文書,說:“以後大家就當我是家裡的夥計長工吧,我肯定會忠主家之事的,鐵面無私的管著家裡的錢袋子。”說罷就回房去取了鑰匙和賬簿。林昌化看著眾人紛紛離開,陷入了沉思。青黛過於剛強不變通,雖然她肯定不站在李家兄弟一邊,但是也不站在自己這邊的。今日作為,顯然是誰也不信。沒有同意她和杜衡的婚事,只怕越發的不喜歡自己這個父親了。

商枝和劉巧上樓,劉巧罵罵咧咧,“這個不中用的丫頭,開口十兩八兩,他們敢不同意嗎。四兩有個什麼中用的。”

商枝懟道,“只要阿孃不總找大姐要這要那,大姐一個月六兩銀子,幾年就能攢下自己的家當來。大姐十八歲了還沒有定親事,你一點都不擔心,整天就知道錢錢錢。”

“你胳膊肘還往外拐是吧,你忘記了她對你還不如外邊的男人大方。”

“向大姐是外拐嗎?大姐和杜衡的情誼阿孃不明白嗎,為什麼不去向父親爭取成全這門婚事。下個月我走了,員嶠還這麼小,大姐總是躲著你,阿孃的日子就好過了?柳姨娘不會越發的看不起你。月娥舅媽在家裡親戚不是親戚,傭人不是傭人,父親也是因為這個更不喜歡來阿孃這裡了。阿孃才是糊里糊塗的不知裡外。”

“她不把我這個娘放在眼裡,我還去遷就她不成!她還讀書呢,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青黛在樓下聽到了商枝為自己和阿孃爭論,很是感動。但是阿孃這個人說理是說不通的,她暗暗嘆口氣,往賬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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