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迎春在記憶裡扒拉了半天,才從犄角旮旯裡翻出了原主離家時的記憶。
原主離家那年只有九歲,並不是父母賣女兒換銀子,而是原主自己把自己賣了,為了父母的後事。
原主的父母死於流寇之手,家逢鉅變,原主一個九歲的小姑娘頓時慌了神,面對著高額的診金和父母下葬的費用,她不得已用十兩銀子的價格賣了自己,以償還債務。
她離開大河村的時候,家裡還有年僅六歲的龍鳳胎弟妹。
如今轉眼就是五年,也不知道龍鳳胎怎麼樣了。
既然她用了原主的身體,自然要替她照顧好弟弟妹妹。
大河村。
她要回大河村。
只是這大河村怎麼走,許迎春還真不知道。
她問了好幾個路人,才弄清楚了大河村和縣城的距離。
這麼說吧,靠雙腿走路的話,得走三個多時辰。
三個時辰,也就是六個小時,要是走路回去,腿都要斷了。
有好心的路人告訴她:“你要去大河村的話,可以先坐牛車去永安鎮,到了永安鎮再走著去大河村——姑娘,看你穿得還可以,怎麼要去大河村那偏遠的村子?”
許迎春禮貌笑了笑:“我是去大河村探親的。”
她容貌昳麗,笑起來臉頰有兩個甜甜的酒窩,看得路人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快去東街坐牛車吧,去晚了牛車就走了。”
許迎春再次禮貌道謝,便匆匆往東街趕。
當她趕到的時候,果然看到了一輛快坐滿人的牛車。
車伕揚鞭,正要落下呢,就聽背後傳來一道清脆如黃鶯的聲音:“大哥,您先等一會兒!”
車伕回頭,就看見一個小姑娘風風火火地往這邊跑來。
許迎春緊跑慢跑地過來,微微喘著氣問:“大哥,是去永安鎮嗎?”
車伕不自覺點了點頭:“是、是啊,坐車三個銅板……”
許迎春掏出三個銅板交給車伕,客氣道:“麻煩您了。”
她臉色微紅,雙眸晶亮,聲音也像黃鶯般好聽,車伕忍不住紅了臉,轉頭看著車板上的人群:“你們往旁邊擠擠,讓人小姑娘上去。”
許迎春也不耽誤時間,抬腳提起裙子就往車板上邁。
但這身衣裙卻有些不便,她抬腿的跨步動作太大,身體驟然失去平衡往後倒去——
“小心!”
一雙粗壯的胳膊環住許迎春的腰肢,掌心熱到發燙,輕輕一個用力便把她帶上了牛車,很快,那雙手就鬆開了。
許迎春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男人五官硬朗、劍眉星目,鼻樑很高,膚色是健康的小麥色。
他穿了一身黑色麻布衣裳,袖子挽到手肘處,露在外面的小臂充滿了男性的力量。
但他氣質偏冷,渾身散發著一股冷冽的氣質,讓人無端生寒。
許迎春定了定神,坐穩後笑著道謝:“剛才多謝這位大哥。”
“無妨。”
男人的目光只落在許迎春臉上短短一瞬,便移開了視線。
與他的氣質不同,聲音低低沉沉,十分悅耳。
“都坐穩了,咱這就出發了。”
車伕提醒一句,下一刻,牛車就踢踢踏踏走起來。
車板上坐了十幾個人,大多是婦人。
她們好似也察覺到了男人身上那股不易接近的冷,個個離男人很遠,很快就聊到了一起,說的都是一些家長裡短的話題。
許迎春就在兩撥人中間,她也無意加入任何一方,托腮看著路兩旁的風景。
出了城後,路兩旁便是莊稼。
正值夏日,地裡是一片翠綠的小麥,偶爾有幾個農人在麥田裡忙碌著。
許迎春看得津津有味。
上一世,她是個普通打工人,平時喜歡看一些美食、傳統文化和鄉村生活的視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是她無比嚮往的日子。
看到此番景象,她難免興致勃勃。
在她欣賞田間風景的時候,一道似有若無的視線也落在了她臉上。
……
牛車慢悠悠走了將近兩個時辰,這才來到了永安鎮的主街。
眾人紛紛下車,許迎春也跟著下了車。
這會兒已經是午時初(上午11:00)了,主街一片熱鬧,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
許迎春從早上起來就沒吃東西,這會兒感覺胃裡餓得難受,索性打算在這吃了午飯再回去。
而且,她還存著別的心思。
她想要做點小生意賣吃食,鎮上人多,來這裡做工的人更多,賣吃食的話應該是不愁銷路。
但是她得提前考察一番,再決定賣什麼吃食。
許迎春就在主街上慢悠悠逛了起來,當然,她重點是關注那些賣吃食的小攤和鋪子。
逛了約一刻鐘,她胃裡餓得不行,正好也差不多都逛了個遍,就隨便找了一家攤子坐下來。
這是一家賣燒餅的攤子,在外面支了幾張桌子,放幾把小木凳,很是簡單。
正是飯點,來吃飯的人也不少,許迎春恰好坐在最後一張空閒的桌子前。
她捧著剛出爐、如圓盤一般大的燒餅,小口小口吃起來。
燒餅的火候稍微有些過了,咬一口下去不是滿口的麥香,反而是有些糊的味道。
許迎春喜歡看美食視頻,平時沒事的時候也喜歡復刻美食,因此她手藝好,嘴也很刁。
吃著這滿是糊味的燒餅,她心裡盤算著自己該賣點什麼吃食……
“姑娘,這裡有人嗎?”
許迎春抬頭,手裡拿著三個燒餅的男人站在她對面,一雙漆黑的眸子望著她。
許迎春立刻就認出來了,這是剛才在牛車上扶了她一把的男人。
她衝對方笑了笑:“是你啊,沒人的,你坐吧。”
少女迎光而坐,陽光下,她的膚色白皙如玉,連臉上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見。
“多謝。”陸沉抽出桌子底下的小木凳坐下,拿起一張燒餅就吃起來。
似乎並沒有交談的意思。
許迎春悄悄打量他一眼。
這樣冷厲的男人,她還是頭一回見。
男人吃得極快,一張大餅幾口就下肚了,但是他的吃相卻並不難看,絲毫不覺得粗魯。
似乎察覺到了許迎春的目光,他驀地看過來。
許迎春沒來得及收回視線,就這麼直直撞進了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裡。
她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藉著咬餅掩飾尷尬。
陸沉把少女的窘態盡收眼底。
小姑娘低垂著眸子,臉頰兩側微微泛著紅,也不知道是日頭太大曬的,還是……
偷看被抓包臊的。
陸沉只覺得今日的陽光著實毒辣,連他都有幾分口乾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