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被驕喝聲拽回思緒,一看原來是自己走過了頭。
回頭看去,妘伊然踩著下人後背下了馬車:
“痴痴傻傻的樣子,要是覺得自己太丟人,你求求本小姐,本小姐或許大發慈悲,可以讓你先在外面候著。”
李澤知道她肯定是要想方設法讓自己進去丟人的,一點也不會上當:
“裡面伙食如何?”
“流觴佳餚,讚不絕口。”
“忙了一天沒怎麼吃東西,進去瞧瞧。”
“粗鄙,竟為了一口吃食,不怕丟人也要進去。”
妘伊然傲嬌哼了一聲,揚起光潔小下巴,大步進了詩會。
流觴詩會此地本為流觴廣場,舉行過很多盛大的慶典,而裡面設施,每次皆由春秋商會承包。
這商會主要業務是寶物拍賣,既然是拍賣行,安保的侍衛護衛都是高手,就連進場所需流程也極其嚴格。
幾個家丁皆被攔在門外,只有妘伊然李澤和丫鬟小環三人進入。
流觴詩會身處鬧市,初到場地外圍,卻是十分靜謐,一對對才子佳人在月色之下結伴而行,散落在這片小道各處,他們小聲訴情,論詩賞景。
再往裡走,已是燈火漸明,在這裡,哪怕是暗中保護妘伊然的高手也會被阻止,轉而變成隨處可見的春秋拍賣行的侍衛。
所有侍衛分佈在詩會的各處,為了不扎眼,影響詩會美感,都穿著大漢儒衣,與普通秀才所穿的衣服很像,最大區別就是這些侍衛正常情況之下都不會隨意走動,恪盡職守。
繼續往裡,竹弦管樂漸聞,定睛瞧去,正中有一架臺,總高五層,各層皆站有舞女,她們隨著樂聲婀娜扭動著纖腰,素手婉轉流連,裾群絲帶也隨風輕輕飄飛,美不勝收。
身後丫鬟的聲音幽幽響起:
“公子,您可知道她們跳的是什麼舞?”
李澤毫不猶豫的回答:
“當然是最流行的綠腰舞…”
壞了,這狡猾的小丫鬟……
“好色之徒!”
妘伊然抓到機會趕緊攻擊李澤。
李澤不想跟這個胸大無腦的大小姐多費口舌,也不反駁。
妘伊然以為自己獲勝,心情大好,挺著酥胸,步子邁的更大了:
“詩詞歌賦可會?”
“不會,只是閒暇之餘釣釣魚,看看報。”
妘伊然有些意外:
“看報?你還看山水邸報?你買的起麼?”
山水邸報為長公主創辦,裡面經常會刊登一些最近的大事,多與政治相關。
李念對這個女人印象越來越差,一直被懟,到底是生出了些火氣:
“我能不能買得起關你屁事?”
?
這個男人竟然罵人?
男人的禮教呢?她罵的可是神都最有名的才女啊!
妘伊然一步站定,雙手叉腰,兇巴巴的說道:
“臭李澤!你再說一遍!”
李澤知道話說重了,憋住心底不悅,不理她,繼續向前走。
妘伊然看他這副樣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直被所有男子捧著,受到忽視,心裡那種不平衡也變成攻擊的話語:
“你以為有長公主靠山,本小姐就不敢殺你?長公主只讓本小姐和你相識,可沒說過其他!
你說到底不過是平民,信不信本小姐把你永遠關進妘府,好好治治你這嘴臭的毛病?”
我這是被要挾了?
從見面開始就在找自己麻煩,泥人還有三分火氣,李澤也不想忍了:
“說在下不顧禮節,那妘姑娘這又是在做什麼?”
李澤抬步走到妘伊然前面:
“酒樓羞辱,拉到這詩會羞辱,一言不合拉回妘府羞辱!”
李澤一擺長袖:
“百姓皆稱妘相乃大漢第一相,勤政敬民,與長公主共開盛世。
誰能料想,神都第一才女的妘府小姐,毫無功德,便自視甚高,私下言語更是尖酸刻薄,絲毫瞧不起平民之子!”
妘伊然哪裡被人如此罵過,此刻的她腦子一片空白:
“你,你,你竟然如此對我!我是女子,哪裡要什麼功德!”
“女子?”
李澤頭都不回:
“女子又如何?
大漢長公主監國,天下大治!
前隋最後一位公主遠嫁匈奴,大漢立國不穩,隋公主摒棄國仇家恨,竟為天下蒼生,以一女子之力穩住匈奴二十年,讓大漢百姓得以喘息!
你覺得她們地位太高?
孰不知百姓之家婦女,織布幫工,洗衣做飯,穩定一個個小家,才更好的穩定了國之大家!”
李澤回首,目光與妘伊然交匯,步步緊閉:
“而你!食民米,惡其人!穿民衣,唾其命!
作為女子,毫無憐憫之心!作為相府千金,更無建樹可言!
真是羞於神都第一才女之名!”
二女痴呆般的看著李澤。
空氣似乎安靜,夜色之下只有風吹落葉的聲音。
本小姐真被罵啦?
“嗚哇啊~”
一股巨大委屈從內心爆發,眼圈發酸,妘伊然小臉一揚,哇哇大哭起來。
小矛盾爭吵,女人一哭,正常男人都覺得自己輸了一半。
李澤一激靈,看她哇哇大哭模樣莫名有些心疼,瞬間慌了。
“哎?怎麼還哭了?”
丫鬟小環趕緊取出寶器,瞬間真氣外洩,三人霎時被內力籠罩,屏蔽了此處聲音:
“你個鄙民!你怎敢如此說我家小姐!
我家小姐每年都往那最後一個窮人裡坊捐銀子,流民施粥更是喬裝親自下場。
私下還幫長公主引導年輕學子思想,你什麼都不知道就在這胡說!”
“啊?”
李澤第一次底氣不足:
“那為什麼針對在下?”
“我家小姐就是看你不順眼,嘴上佔點便宜罷了,你怎的如此小心眼?現在我也看你不順眼了!”
李澤本不是憐香惜玉之人,得知妘伊然真正為人之後趕緊哄道:
“妘姑娘?妘姑娘?”
妘伊然一把拍掉李澤的手,像個小孩一樣仰頭大哭,要不是小環死死扶著,怕不是要坐在地上抹眼淚。
“登徒子!狗爪子不準碰我家小姐!”
“妘姑娘對不起,我最近研究了個很多新奇的玩具,製法還沒有售賣,我先給你瞧瞧好不好?”
“嗯?哇~”
妘伊然似乎對發明的新奇玩具很感興趣,哭聲斷層了一下。
李澤完全沒有哄女孩的經驗,一時間也不知所措了。
就在這時,又是一股溫和的真氣緩緩融入,妘伊然似乎受到治癒,哭聲漸漸減小,就連李澤慌張的心都順便被安撫了不少。
李澤向後望去,突然發現自己和小環的視覺盲區,不知何時再次出現一女子。
女子獨坐檀青木輪椅,一襲淡雅白衣,身形纖細,弱似條柳。
青絲如瀑布般垂下,沒有任何裝飾,但每根髮絲卻落在恰好的地方,別添與眾不同的美感。
臉上沒有任何妝容,似乎是施朱則太赤,著粉則太白,即使是素面朝天,便已是絕色。
如幽谷清泉般的聲音響起:
“誰這麼有本事,長這麼大,可是第一次見依然妹妹哭啊。”
李澤脖子一縮,這一看就知道是個高手。
她的出現李念竟然沒有絲毫察覺。
妘伊然拋開小環,一下子趴到女子扶椅處,指著李念抽噎說道:
“月橙姐姐,他欺負我~”
“哦?”
姚月橙看著李澤,平靜的臉上看不出絲毫喜怒,似乎是等待著這個男人的解釋。
妘伊然高攻低防,李澤實在是沒想的到,判斷錯了妘伊然的人品,此時的他滿心歉疚:
“是在下言語冒犯,惹哭了姑娘,在下願意接受相應懲罰——
要不,把在下驅逐出這詩會吧?”
“想得美!”
妘伊然一直都在擦眼淚,妝也有點花了:
“別以為人家不知道你是想趁機逃跑!而且就說了你兩句,你幹嘛兇人家。”
李澤只想趕緊把眼前的小姑奶奶哄好,直接讓她提條件:
“不知道妘姑娘要如何懲治?”
“哼!”
李澤道歉態度誠懇,妘伊然也沒有十分計較,重重哼了一聲,止住哭聲,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琉璃鏡,玉手左右擺弄著小臉,一邊看有沒有把妝弄花,一邊說道:
“長大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哭,嗯~體驗也挺奇妙的,是本小姐瞧不起你在先,算了,先記下吧。”
李澤:“…”。
小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