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首曲剛剛開了頭,男人卻開始不安分起來,他的手指順著琴絃一點點靠近,直至撫上沈雲蕖的指尖。
這突如其來的觸碰,顯然把沈雲蕖嚇得不輕。
她倏地收回了手,悠揚的琴聲戛然而止……
沈雲蕖的身子往後倚了倚,試圖讓自己離他遠一些。
手指懸在空中,微微發顫。
看著眼前受了驚嚇的小美人,男人嘴角噙著笑,伸長的手臂徑直越過古琴,一把拽過沈雲蕖的手腕。
然後,漫不經心的在她手掌寫下兩個字:繼續。
沈雲蕖看不見他臉上晦澀不明的笑意,更看不見他微微上揚略顯得意的眉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慢慢吐出,極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手指小心翼翼的回到琴絃上,可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第二首曲子順利彈奏完成,他也沒有再做出任何過分的舉動,似乎是害怕嚇壞了她。
按照慣例,沈雲蕖只需要為他彈奏完三首曲子就可以離去。
可人心總是貪得無厭的,前兩次來教坊司,這個男人只會遠遠的待在屏風後面默默欣賞。
今日卻離她這般近。
離得近也算了,居然還上手了……
為避免夜長夢多,第三首曲子,沈雲蕖選了一支稍微簡短的曲子。
她只想,儘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不多時。
曲子接近尾聲,正當沈雲蕖馬上要鬆一口氣時,面前的男人卻突然站起身來,拖著懶懶散散的步子,走到了她的身後。
他半蹲著身子,手指似有若無的遊離在她香肩上,緊抿的薄唇又靠近了些,溫熱的氣息輕飄飄的灑在沈雲蕖的耳後,將她的耳朵尖尖蹭的粉紅粉紅的。
沈雲蕖渾身打了個戰慄,她停下了撫琴的手,身體僵硬得一動也不敢動,只小心翼翼的開了口:“……爺?”
中間沉默了一小會兒,原本以為她開了口,男人會識趣的放過她。
可是,並沒有。
他微涼的唇幾乎貼上了沈雲蕖的耳垂,沉重的呼吸聲也越來越近。
沈雲蕖無奈又屈辱,但還是生怕把人惹惱了,她偏著腦袋往右躲了躲,小聲的拒絕道:“爺……不要……”
這聲音婉轉輕柔,比琴聲還要好聽許多。
男人耐著性子冷哼一聲,顯然沒有把她的拒絕當回事。
他把頭埋在沈雲蕖的肩頸處,撥開她肩上的紫色披帛,不輕不重的咬了她一口。
“嘶……”
沈雲蕖自小養在閨中,哪裡經歷過這種事情,當她遇到這種事情的第一反應是手忙腳亂的站起身躲開。
怕這個男人不肯放她離開,沈雲蕖甚至還重重的推了他一把,然後憑著記憶跌跌撞撞的往門口方向逃去。
知曉她想逃,被推倒在地的男人倒也不著急去攔她,只是慢悠悠的坐直了身子,單手撐在琴絃上,杵著下巴靜靜的看著沈雲蕖落荒而逃的樣子。
想逃?
落到他手上的人,從來都是逃不掉的。
除非……
除非是他心甘情願,放她逃走的。
……
可能是太過驚慌,沈雲蕖的腿也有點軟,眼睛上還蒙著紅綢,什麼也看不見。
還沒等她跑到門口,她就被地上的矮凳絆倒,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此時此刻,沈雲蕖心想:完了完了……這情形和她在話本上看到的一模一樣,越是這種緊要關頭,越要出亂子。
沈雲蕖甚至能想得到,那個男人威猛高大,不等她爬起來,肯定就被他捉回去了。
可事實上呢?
人家根本沒有來抓她。不僅不抓她,好像連起身追她的意思都沒有……
他只是像看戲一般,饒有興致的看眼前這隻受驚的小鹿,被矇住的眼睛的小鹿,在屋裡亂跑亂撞。
嗯。
還摔了一跤。
沈雲蕖艱難的從地上爬上,強忍著膝蓋處傳來的劇痛,一瘸一拐的繼續往門口衝去。
外面依然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沈雲蕖打開門的瞬間,一陣涼風迎面襲來,風裡夾帶著細密微冷的雨點,也將她混亂不堪的思緒吹開。
沈雲蕖突然有些清醒了。
方才她被那位“貴人”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嚇壞了,以至於差點讓沈雲蕖忘了此行的目的。
也差點讓沈雲蕖忘了自身的處境以及沈家的處境。
逃?
今日就算她逃走了……
然後呢?
明日呢?
明日沈家依然是窮途末路,父親的清白,兄長的前途,還有所有沈家人的未來呢?
沈雲蕖本就替父伸冤無望,若是再逃走,惹惱了身後的那位“貴人”,恐怕沈家真的再無翻身之日了。
方才他的一舉一動,沈雲蕖就算再糊塗也該知道此人想要的東西是什麼了。
食色性,人之大欲,他有那種心思也是無可厚非。
沈雲蕖容貌姣好,溫柔賢淑,長安城有多少世家子弟對她垂涎已久。
先前沈雲蕖有沈家至高無上的地位和父親兄長的庇佑,那些風流登徒子雖有非分之想,但也只敢在心裡想想。
如今,沈家落魄,沈雲蕖的處境可想而知了。
這些,她都知道,也都明白。
自沈雲蕖被“請”來這個是非的第一天起,就註定了她不能全身而退。
或許,從沈家出事開始,沈雲蕖就已經不能全身而退了。
陳吉也說過,這位“貴人”可救沈家於水火之中。
既然如此……
既是如此,那她為何還要一退再退,一逃再逃呢?
若是身後的這位“貴人”真的有能力幫沈家度過眼前的危機,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靠山……
想到這裡,沈雲蕖默默收回了那隻踏出門口半步的腳,往後退了一步,抬手輕輕的關上了門。
猶豫良久,她似乎下定了決心。
沈雲蕖緩緩走了幾步,再次回到男人的身邊。
纖細的手指攥著裙邊,沈雲蕖斟酌了片刻,然後跪坐於琴邊,她輕輕喊了一聲:“爺。”
男人沉默,但目光緊緊盯著那張被蒙上雙眼,清秀稚嫩的臉龐。
沈雲蕖頓了頓,再次開口道:“爺,想必您已經知曉我家裡的情況。陳管事說過,以您的本事,是可以幫到沈家的……”
男人:“……”
“爺,我父親真真是被冤枉的,他這一生打過無數場勝仗。他對凜國,對聖上亦是忠心耿耿,他從小教我何為三綱五常,也教我做人要懂得忠孝仁義。我願用性命擔保,我父親絕不會做出通敵叛國的事情。”
然而沈雲蕖說了這麼多,回應她的依舊是,一片沉默。
她緊咬著下嘴唇,小聲的,接著說道:“若是……若是今夜我留下……伺候爺。爺可否幫幫沈家?我什麼都不求,我只求能重審我父親的案子,還父親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