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法者們飛快從地下設施撤離,幾乎前腳剛走,後腳實驗室就爆炸了。
轟隆隆的巨響聲中,整個鋼材廠冒出巨大的火光和灰塵,在眾人眼中緩緩坍塌。
“那些藏在地下的畜生動作太快了……按常理不該這麼快的,除非……”
宋謹深目光深沉的盯著爆炸現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聞朔仰頭看向這男人漆黑的面罩,即使看不清他的面孔,也能感覺到他矯健有力的身軀下,每一個毛孔都在散發出怒氣。
這人,就像一座被冰雪覆蓋的活火山,在冷酷果決的外表之下,內心是一片滾燙又怒意的岩漿,時刻準備著爆發。
聞朔抿了抿蒼白的唇,抬手輕輕拽了一下這位執法者的衣服。
“怎麼?”宋謹深低頭看向他,語氣稍稍緩和,“你還堅持得住嗎?接應的人馬上就要到了,你很快就能得到治療。”
“你有……麻醉藥嗎?”聞朔艱難吐出幾個字,“給我來一針……”
宋謹深:“……”
宋謹深沒想到這位倖存者此刻唯一的要求竟是這個,一時間不知該敬佩,還是該哭笑不得。
他說:“沒有,不過我有能量棒,你需要嗎?”
聞朔:“……也、也行。”
眾人坐在巨大的火焰廢墟旁邊,靜靜等待接應。
聞朔仍舊躺在宋謹深的懷裡,手裡拿著一根拆了包裝的能量棒,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嚐出了一股榛果巧克力的味道。
懸了半天的心因熟悉的口味漸漸踏實下來。
沒等多久,幾輛懸浮飛車從黑夜中駛來,穩穩懸停在廢墟前面的空地上,緊接著一隊身穿全套防護服的醫療人員衝下來,將聞朔抬上擔架,塞進了救護車裡。
“喂!”聞朔咬著能量棒扭頭艱難地看向宋謹深,“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宋謹深原本挺拔的身軀微微一頓,忽然抬手按了一下太陽穴上的按鈕,隨即整個黝黑光滑的面罩便摺疊縮小,最終成為他耳側的一枚如漆黑玻璃羽毛般的掛飾。
他露出了自己真實的面容,栗色的短髮在夜風中飄蕩,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凝望著聞朔,薄唇嘴角輕輕勾起,對他微笑了一下。
“放心,後面我們還會見面的。”
聞朔於是放心的閉上了眼。
飛翔行駛的救護車內。
聞朔心想:運氣不錯,作為一名臥底,他獲取信任的第一步已經達成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醫療隊的醫護們看清他手裡的能量棒後集體尖叫起來。
“誰給你吃這個的?先生!馬上要全麻手術!你現在不能吃東西啊!必須馬上洗胃!”
聞朔:喵喵喵???[宇宙貓貓震驚.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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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朔想象過自己與宋謹深第二次見面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或許是這位第一執法隊的隊長一臉關切的來看望他的病情,又或許是這位隊長下班之後一臉疲憊的找他抱怨一下工作(想太多),再不齊也是普普通通的出院後無意間在某處走廊拐角碰面。
但萬萬沒想到,聞朔第二天就在病房裡見到了這位年紀輕輕、位高權重的第一執法隊隊長。
他來病房的目的是,呃,審訊自己。
怪不得他說後面還會再見面!原來是這麼個見面法嗎可惡!
靠!你們執法者這麼冷酷無情的麼!
聞朔生無可戀地靠在床頭,第八次回答宋謹深重複的提問。
“姓名?”
“聞朔。”
“職業?”
“沃森大學預科班的教師。”
“成為教師多久了?”
“不記得了,我有很多記憶都模糊了……”
“怎麼被抓住的?什麼時間?”
“不知道。不記得。”
“被抓之後發生了什麼?任何事情都可以說。”
聞朔手腕上扣著一個手錶一樣的金屬儀器,那是測謊儀,一旦聞朔撒謊,手錶就會發出警示聲。
聞朔斟酌著字句回答:“我好像昏迷了很久,頭很痛,醒來就躺在臺子上,看見了很多人,有一個染著黃毛莫西乾的年輕人,還有一個在頭髮裡編了很多五顏六色發繩的女人,他們都在看著我。”
“繼續,仔細描述一下這些人的長相。”宋謹深坐在床邊,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緊緊盯著聞朔,目光灼灼,給人以極大的壓迫感。
聞朔吞了口唾沫,感覺有點心跳加速。
他如實的描述了自己見到的幾個手下的相貌,包括那位略有禿頂的醫生大叔。
沒辦法,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
組織里那群下屬未來的命運如何,他不清楚。
但此刻,一旦他回答的不真實,被發現撒謊,眼前這個冷酷男人就能當場拔槍崩了他的腦瓜子。
這一套審訊持續了很久。
宋謹深將關鍵的問題打亂順序重複提問,問答的語速越來越快,每一次回答,聞朔都必須打起十萬分精神,始終保持警惕,才能避免一不留神說錯話。
聞朔感覺自己頭痛欲裂,嗓子都說冒了煙,恨不得一頭栽倒假裝昏迷,好逃過這地獄般的提問。
好在下午下班時間一到,審訊終於結束了。
宋謹深關掉記錄儀,幫他摘下手腕上的測謊儀,隨後才露出些許真心的歉意。
“抱歉,我並不想這樣對待你,但這是執法部的規矩,希望你夠諒解。”
“沒關係,我理解,我也希望你們能夠早點抓住這幫壞人。”聞朔虛弱的靠在床頭,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宋隊長,你能幫我倒杯水嗎?我快渴死了。”
“沒問題。”宋謹深起身幫他倒了熱水,又從抽屜裡拿了一根吸管插進水杯,這才將水杯遞給聞朔。
平心而論,宋謹深在沒有執行任務時,氣勢並不嚇人,甚至有些令人驚訝的溫和,做事也十分細心。
或許是因為眼前之人是一名受害者,他對聞朔比對他人更多幾分耐心。他問聞朔:“你的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聞朔叼著吸管含含糊糊的說:“醫生說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見到宋謹深略有驚訝的表情,聞朔小聲解釋道:“昨天連夜做了手術,之後又在營養艙裡泡了六個小時,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我丟了一顆腎,醫生建議我更換一個最新款的機械金屬腎,我沒同意。”
“為什麼?”宋謹深皺眉問,“機械義肢技術現在已經很成熟了,完全能夠代替原本的器官。你缺少一顆腎,總會對生活有影響。”
“因為我窮。”聞朔原本看破紅塵般淡然的表情此刻終於破功,露出一副生無可戀臉,“缺少一顆腎不會死,但如果我換了人工金屬腎,那麼很可能會被昂貴的醫療賬單砸死。”
“我被不死鳥抓住後丟失了很多記憶,不記得自己家在哪裡,不記得親人朋友,不記得自己教的什麼學科,搞不好以後都沒辦法正常工作。”聞朔咬著吸管悲憤的說,“而我上網查了一下,我的個人賬戶里居然窮到只有兩位數!偏偏負債欄裡顯示我還欠著銀行80萬的貸款!啊……我沒被抓之前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
宋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