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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時間線這個詞是太子妃——哦不對,現在是皇后了,她科普給眾人聽的。

皇后虞瀟說,一個人時間線就是這人從生到死的一段經歷,當人面對某種抉擇的路口,向左和向右,都會對這條時間線的發展造成影響,從而衍生出無數條時間線。

拿虞瀟自己舉例,若不是遇到了穿越(?)從山中出世,她至今還是個野人;

若不是她在無數任務中選擇進京刺殺珩王,她就無法在行動途中遇到明江昀;

而明江昀若不與珩王對立,她就不會在刺殺失敗後被明江昀所救,成為如今的樣子。

這個例子的確簡單易懂——不懂也沒關係。

虞瀟此人自十年前出道成為天下第一刺客至今,行事向來沒有章法,就和她那相當奇妙且曲折離譜的身世一樣。

葉塵音曾聽她跟前太子現新帝的這些謀臣們簡單提過幾句:什麼架空朝代,穿成篩子,什麼小說電視劇男女主,什麼僱傭兵不合法,高考二百分……

眾人時常有一種知識絲滑穿腦的感覺。

總而言之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儘管虞瀟的來歷很神奇、懂的知識也相當偏門,可偏偏她的奇思妙想就是有著神奇的效果。

比如這夜——新帝登基前夜。

歷經千帆,太子黨終於成功上位,葉塵音激動地半宿沒睡著,最後迷迷糊糊入夢,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奇妙的地方。

一開始,她以為這只是個普通夢境,但隨著夢境展露全貌,夢境的接續開始逐漸荒謬,她立刻明白了一件事:

她應該是瘋了。

否則,這無法解釋,她的夢裡怎麼會有這些——

皇宮,大火,寫滿字的稿紙,刀光劍影的雨夜,一道又一道人影,一次又一次潑到面前的鮮血……

倏忽,有人似有所覺抬眼望來。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都是放屁!”

跨越時間與世界,葉塵音被一雙枯冷如冰川般的眼睛嚇得渾身打著哆嗦,崩潰尖叫,“他爹的,明和鬱怎麼在夢裡也不放過我?!”

——葉塵音第一次夢見珩王的反應不能更真實,一下子就讓入夢的其他人意識到:

對,這就是那個被明和鬱折磨過的大理寺少卿沒錯了。

葉塵音:“?”多少有點冒昧了。

“這不是我的夢……嗎?”

葉塵音呆滯地看著圍繞發瘋珩王一圈的太子、太子妃、鎮國侯、兵馬大元帥、萬象學宮院長、豊元易王、武林盟主和漆地天墟首席。

她重重掐了自己一把。

不疼。

真的在夢裡。

所以為什麼???

“我好像有點頭緒……”

太子妃一邊把外袍脫下來披在太子身上,一邊喃喃,“不會是傳說中的觀影美強慘吧?果然穿越的年份越晚越時髦。”

葉塵音茫然環視周圍,忽然感到一陣涼意,一低頭,她倒吸一口氣,連忙捂著胸口退到角落裡去。

這個時辰入夢的都是卷王之王,扛不住了才來睡,沒誰睡覺還繃著儀態,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大多穿著單薄的寢衣,一看一個不吱聲——

除了剛巡完營在大帳裡打盹的兵馬大元帥張棲。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舒服不到哪去的冷鐵軟甲,又看了看對面一身輕薄軟綢手裡還抱著一盤子葡萄的老對頭。

豊元易王言驚夢非常友好地把盤子遞來,“張帥,來一口?千里進貢的紫琉璃,很甜。”

張棲自覺別開眼:“……聽說你被軟禁了?”

“嘖。大半夜少說掃興的話。容易撞鬼。”

言驚夢懶洋洋地剝葡萄,“如果我現在想問張帥跟我那個廢物皇姐交手什麼感覺?有沒有一種想把對面的腦子摳出來的絕望?”

“——這個例子是不是相當深刻?”

張棲:“……”

舉的例子很好,下次不要再舉了。

“什麼什麼?”倒是鎮國侯遊棠鳶耳尖,聽見了虞瀟的話,當即問道,“瀟瀟,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萬象學宮院長崔忱則揣著手老神在在的樣子,“如果只是要搞個‘應天受命’的異象吉兆來,這個陣仗多少有點離譜了吧?”

這位從形容上看去很有些年輕人內蘊自斂的穩重,張嘴卻是一點不怕得罪準·新帝。

也就是此次入夢篩進來的都是些遭到過攻擊的“熟人”。

虞瀟坦然攤手,“那確實也是沒這本事——我們準備的是九成新的古玉雕。”

她仔細打量夢境世界,斟酌著說,“話說回來,這個地方好像和我老家的一種……異象,很類似。”

“危險性不大,就是容易社死。”

“事先說好,我只是猜測。”虞瀟示意眾人去看被他們遠遠圍在中間的六七歲的小明和鬱,“我們可能要通過夢境來窺視珩王的過去……”

在眾人環繞下,趴在昏暗屋子裡睡覺的小明和鬱睜著眼發呆。

很快,她回過神來。

“我們或許可以從中得到某些情報……”

孩子身軀本該是柔軟的,可小明和鬱從醒來的那一刻起,一舉一動都有著難以掌控的僵硬。

烏黑無亮的眼珠直直的望著空中的一點——正巧站在那個方向的明江昀跨過時間與她對視。

但他很快明白小明和鬱看不見自己。

“就我瞭解的來說,只有兩種可能會導致這樣的情況出現……她在幹什麼?!”

因為小明和鬱很快就摔碎了一隻茶杯,嫻熟地運用碎片割開了喉嚨。

鮮血瞬間湧出、噴濺,迅速蔓延到明江昀腳下。

這個場面過於詭異,誰也沒想到明和鬱會忽然自盡——

她當然死了。

死得莫名其妙又果斷殘忍,皮肉外翻,鮮血噴濺,如果不是因為這只是一段過去,站在她正對面的明江昀恐怕要被濺出一身血。

死透了。

但沒人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尤其是春秋殿的幾人,他們做夢都想弄死的珩王就這麼簡單的死了?

哦,不對,他們真的在做夢。

下一瞬,夢境的白霧席捲而來,淹沒他們。

像是時間重置——虞瀟語——只是不到幾息,一切再度重演。

房間恢復原貌:乾淨的地板,整齊的桌面,以及,一個喘氣的小明和鬱。

然而,能夠告訴眾人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是個幻覺的證據,卻是又一具溫熱的屍體。

虞瀟——她現在懷疑自己是被這個夢境世界拉過來做解說的——心情很複雜。各種意義上。

無論是誰都會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有人覺得那是不堪回首的深淵,有人將過去珍藏心中,於無人處時時拿出來擦拭,還有人只向前看,‘過去’‘現在’‘未來’都刻在身上……

但沒有人的過去是一道無時無刻都在汩汩流血的傷口。

面對大熙知名陰間人珩王殿下,虞瀟忍不住想起一個地獄梗:人被殺,就會死。

……趕緊敲個木魚。

虞瀟是個熟知人體構造的刺客。在比大熙這個先進了不知道幾千年的時代,她作為一名僱傭兵,對如何擺弄人類的這副軀殼有著豐富的經驗。

對能夠摧毀人類精神的酷刑當然也爛熟於心。

瀕死總是一個折磨人的好辦法。

但‘死亡’就不一樣了。

這一點上虞瀟又是個熟練工。

她只死而復生了一次,在對某些地方的掌控欲強烈到明江昀這種能包容一整個春秋殿的人都受不住。

這甚至無關乎這人的意志是否堅不可摧。而是,毀滅錨定自身的現實存在——即軀體——後,這位帶著記憶反覆死去活來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現在,虞瀟知道了另一種可能。

短短一炷香時間,明和鬱向眾人展示了‘只要想,無論如何都能死得掉’的花式死法。

穿腦,咬舌,吞金,斷頸,撞柱……

明和鬱想把自己弄死的決心簡直天地可鑑——但‘死亡’就是在她身上失去了意義。

一次次麻木醒來,一次次慘烈自盡,在反覆的、無盡的、毫無退路可言的痛苦中,人不再是‘人’。

一具無法思考的‘屍體’的使命就是永遠閉眼。

她做不到。

就只能一次次重複死亡的過程。

最終,割腕放血成了她在與‘活著’的抗爭中為自己選擇的冷靜期。

所有人用一種悚然的目光看著那雙枯冷的眼睛在緩緩失去生機的同時,逐漸失去了血紅的瘋狂。

白霧漫過鮮血,將屍體吞噬。

它嚼碎翻湧的深淵,將一具‘嶄新的屍體’扭曲拼湊,重塑一個新的輪迴。

沒有一點血腥氣的傍晚,就是普通的任何一天,小明和鬱趴在小几上安靜地睡著,又或者說等待。

她等了很久,等到門外有個小內侍輕輕叩門:

“三皇女,太子殿下來接您回宮了。”

小明和鬱平靜地睜開眼。

那是一雙所有人都熟悉的眼睛。

看著這雙眼睛,所有人在第一時間明白,這就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明和鬱。

那個連表情都得對著鏡子才擺得出來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葉塵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意思?珩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活人?死人?我們又為什麼要看這些???”

大家都想知道這個答案。

於是他們看向虞瀟。

“……”好問題。

被寄予厚望的準·皇后頓時壓下一身白毛汗,神情正經起來。

“兩種情況。”虞瀟比出手勢,“一,知己知彼,二,合作共贏。”

“知己知彼……我們可以通過入夢聚集在此,是為了找出真正能殺死珩王的辦法?”崔忱思索,“這夢裡的一切是真是假?她死不了對我們有什麼影響?又為什麼非殺她不可?”

“情報太少,不知道。所以就出現了第二種情況。”

虞瀟忽然莫名看了一眼明江昀,“你們多少都和明和鬱打過交道,她那種人會被什麼逼成這樣?”

葉塵音默默,“七入血衣衛,次次站著進去,爬著……出來。”

然後出來一次瘋一次,每一次都會讓春秋殿的人頭皮發麻。

回想起來,在場眾人頓時沉默,簡直和剛才死去活來不分上下。

他們忍不住回頭,只見身處過去的小明和鬱搖搖晃晃起身,像個被抹去了情緒的木偶,一腳深一腳淺,跌跌撞撞走向後窗。

她知道宮殿臨水而建,窗下就是御河,活水環繞半個皇宮流向閘口。

算是一條出宮的捷徑。

小明和鬱沒有理會內侍的呼喚,她攀上窗沿,小小的身軀悄無聲息落入河中。

瘦弱的身體短暫觸底又浮起,漂在水面上,小明和鬱閤眼,枕著深秋的枯枝落葉,安詳地順水而去。

你也太執著了!

虞瀟忍住往明江昀身後藏的衝動——你倆居然是雙生子?

“按一般套路來說,明和鬱恐怕是遇到了一個僅靠她是無法解決的大麻煩,而這個麻煩顯然涉及我們在場所有人。”她接著說。

“換言之,有一件相當不妙的事情要發生了,我們一無所知,但明和鬱早已知曉。”

“我們需要在此看完明和鬱的一生,找到危險的源頭,共同商議解決辦法。”

終止這場……不知何時才能停止的酷刑。

人隨流水去,景隨霧悄轉。

壓抑的陰雲下飄著細細薄薄的雨絲,宮人們加快腳步,抓緊時間為主子打理宏麗殿宇,沒有人注意到河裡浮著一個不走尋常路即將出宮的小主子。

就連等在賢妃宮中的太子都沒有發覺。

小明江昀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低頭承受著往來宮人們對他這個以男子之身佔據儲君之位的種種非議。

他有求於人,只能默不作聲。

只不過,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要等到十二年這麼久,他才有機會得知這一天究竟生了什麼。

讓他再也沒能等回那個會喊他‘昀昀哥哥’的妹妹。

阿鬱。

明江昀知道虞瀟看過來的那一眼是什麼意思。

虞瀟傾向於第二種情況的原因不止是外部危機需要警惕。

還因為明和鬱是他的雙生妹妹。

他們本該遠比任何人都親近。

“你們難道不想知道我們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虞瀟意味深長地說,“現在,珩王殿下即將引領我們找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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