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稚,站直了。”容瑟冷道,“無錯不必認,脊樑挺直,當著百官的面告訴陛下,為何沒行禮。”
雲稚一愣,隨即不卑不亢地朗聲:“回王爺,侯爺回京卻手無詔令,臣職責所在並未放行,而且我朝律例有載,武官負甲當值時,便是天子也不必行大禮。”
“聽明白了?”容瑟目光掃過群臣,最後定在容靖身上,“陛下寵信定北侯是一碼事,卻實在不必拿旁人當墊腳石,不曾行禮參拜?此刻重臣皆在,陛下不如讓他們都給定北侯磕一個,怎麼樣?”
在場朝臣臉色變了,能參加宮宴的都是四品以上的朝臣,哪怕是保皇派臉色也不好,他們是要仰仗定北侯的兵馬,可這,給定北侯下跪是必不可能!
仇恨值拉滿,容靖被推到群臣對立面,悻悻道:“是朕失察……”
“失察?”容瑟開啟嘲諷,“陛下不會是不清楚我朝律例吧?”
容靖哽住,他想借機處置了雲稚,反被容瑟將了一軍,竟連辯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還是容靖的親舅舅曹倫解圍:“陛下忙於朝政,一時失察也是有的。”
容瑟陰陽怪氣:“今日逼著當朝二品總督給定北侯行禮參拜,豈知他日別人不會因此獲罪,天子一個失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陛下自己反省吧。”
群臣不敢接話茬,都不作聲,卻在用眼神暗暗交流。
容靖臉色發白,難堪地攥緊手,半晌才幹巴巴地說:“皇叔說的是,朕受教了。”
容瑟目的達成,也看出了梁慎予對容靖的態度。
很好,這段和原著沒有出入,這人還處於沒對容靖有什麼心思的階段,否則不會這麼沉默。
可操作範圍又大了不少。
正在沉思時,忽地聽見梁慎予一聲:“不合口?”
容瑟茫然須臾,抬頭與梁慎予視線相撞時,才曉得他問的是自己,便從心地點頭:“嗯。”
從前也是,容瑟更愛吃自己做的飯。
立刻有人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天下竟還有人能做出比御廚更好的飯食?九王府也只是王府,怎能同御廚相比?”
容瑟循聲瞧見個緋衣公子,這是容靖的表弟,曹倫的兒子,名叫曹昊昀,也是文中設定對容靖愛護有加感情朦朧的男配,俗稱深情男二。
“你拿這當寶貝?”容瑟端起一碟蘭花擺盤的水煮白菜,不無憐憫地說道:“本王卻覺得難以下嚥,如食糟糠。”
國宴也就這水平了,平日還能吃到什麼好的?
容瑟真情實感地在可憐他。
他這話說得無比傲慢,但容瑟自己有驕傲的底氣,他做的飯就是比這個好吃!
一碗蛋花湯,清淡是夠清淡,卻又多加鹽,也不知到底要重口還是要清淡。
曹昊昀氣得臉頰漲紅,還想在說什麼,卻被梁慎予一聲輕笑打斷。
“小侯常在邊陲,荒蠻之地,也不曾嘗過什麼珍饈美饌。”梁慎予客客氣氣地笑說,“不知能否有幸,嚐嚐九王府的飯食?”
梁慎予自知自己壞了這位的好事,又聽聞他睚眥必報,便生出試探之意。
容瑟眉梢微挑。
男人嘛,一起吃兩頓飯,喝兩頓酒,就能攀上點交情。
“明日吧。”容瑟一口應下,“明日侯爺可來用晚膳。”
意外地沒有嘲諷,甚至可以說是溫和了,莫非要擺一道鴻門宴?
梁慎予神情微妙,笑了聲:“那可說定了,王爺莫嫌小侯叨擾。”
容瑟:“不會。”
曹昊昀被打斷了話,本就不爽,再瞧這二人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臉色變更難看,起身對容靖說道:“陛下,九王爺口口聲聲藐視天恩,分明是對聖上大不敬!”
容靖嘴角抽了抽,心說我還不知道他大不敬麼?他就沒敬過朕!但眼神還是下意識地往梁慎予身上瞥……
定北侯分明就是為了助他登基才回京的,怎麼今日卻總是與容瑟搭話?
“那小侯是不是也對陛下大不敬了?”梁慎予口吻輕柔,只是與他那浮於表面的斯文一樣,掩不住雙目中倏爾沉下去的濃郁冷色,唇邊噙著的笑仍然雅緻得體,緩緩道:“話可不能亂說。”
容靖見他似有不悅,當下輕輕蹙眉,溫聲道:“哪裡的話,今日宮宴,諸位大人別光顧著說話,用膳吧。”
見容靖不打算追究,曹昊昀不情不願地坐了回去,還冷冷掃了眼容瑟和梁慎予。
容瑟不大喜歡這樣的應酬,他剛穿過來不得不裝模作樣一會兒,現在差不多摸清情勢,便不打算繼續留下去陪他們假笑,因墜樓的恐懼感而冰冷的手腳也漸漸回溫,容瑟利落起身,說:“本王乏了,這便告退。”
容瑟敷衍地頷首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殿門。
感謝原主尊貴的身份,讓他不必三跪九叩行大禮。
隨便招了個宮人領路,走到宮門外時,一青衫男子迎了過來,這人生了副與雲稚一模一樣的臉,只是雲稚因是武官,神情總帶著幾分剛毅冷硬,而眼前這位則是儒氣內斂。
是雙生子的哥哥,雲初。
雲初在前引路,輕聲說:“還當王爺不會久留,可是被絆住了手腳?”
容瑟心說可不是麼,進去的是你主子,出來的是個廚子。
想不到吧。
“嗯,回府吧。”容瑟言簡意賅。
原主在手下面前一直都是深不可測的高冷模樣,碰巧他本身也不大愛說話,何況魂穿這種事不見得有人會想到,想來不會出問題。
果然,雲初並未置喙,將他引到一輛頗為奢華的馬車前,又搬來墊腳的小凳子,十分周到。
上馬車前,容瑟瞥了眼宮門的位置,低聲吩咐:“派人盯著定北侯今夜的動向。”
原著裡這一段,寫的是容靖將梁慎予留在宮中秉燭夜談,追憶當年。
容瑟沒加以阻止,就是想看看他今晚這一小片蝴蝶翅膀,到底能不能扇動劇情。
雲初低眉,“是。”
容瑟這才進馬車去,沒了那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他放鬆了些許,背靠著馬車眼神逐漸放空。
兩個小時前,他還在家裡對著鏡頭錄做飯視頻,兢兢業業地做一個美食up主,意外墜樓後卻穿越成書裡的大反派,又即興參與原著劇情,至此,他原本平靜的生活天翻地覆。
一地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