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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起初我沒有姓,旁人只喚我阿月。

他要了我身子那晚是八月十五,窗外一輪渾圓明月當空,大地正似蒸籠。

他不知悶熱的摟抱著我,兩具滾燙的酮體熨貼著,啞著嗓子在我耳邊說:月出皎兮,天涯共此景,你就叫景明月吧。

景明月這個名字,我曾經很喜歡的,想到便歡喜,跟吃了蜜一般甜。

此刻我盡力不容自己失態。

“你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他極少給過承諾。

唯一的一次,是我給別人的婢女欺負得過火,幾個婢女為難我一人,我發了狠,逮住其中一個抓著她手臂死命的咬。

咬了滿口血腥。

我算不得吃虧,回頭洗乾淨身上的血跡後,卻偷偷哭得昏天暗地。

楚昭兩國停戰才十幾年,兩邦明面上平和,實則依然水火不容。

受過戰亂之苦的,難免將昭國質子視若眼中釘。但他們不會擅動昭國九皇子,免得落個盼兩邦交惡的罪名,只能欺負我洩憤。

可他們似乎忘了,我只是奉命服侍九皇子的婢女而已,我也是楚國人。

蕭律找到我,問我哭什麼。

我撒謊說羨慕一些丫鬟到了年歲能出去嫁人,主子幫著挑夫君,還給了豐厚嫁妝,羨慕哭了。

他青澀笨拙的給我擦眼淚,最後乾巴巴的憋出一句:我們在院子裡對著皇天后土拜一拜,也算成了禮。

我立刻不哭了,眨巴著眼睛問他:殿下的意思是娶我嗎?

他說:我們跟夫妻有何區別。

我那時年紀小,被輕易哄得歡喜。

原先我只當自己是婢女,人是他的,身子也是他的,伺候他理所應當。

可他這番話,讓我的妄想如烈火燎原,不知天高地厚一般瘋狂生長。

……

如今提起當初的承諾,蕭律眸色很是複雜,低沉道:“我從未答應過你什麼,那時只是哄你。想也知道,父皇不會允我娶楚國人。”

我腦中轟得炸開。

仔細想來,似乎他的確並沒有真承諾什麼,可笑我竟然把他的意思當成了視我為妻。

再者,他不是不能娶楚國人,兩邦和親也是為人稱道的喜事,只是九皇子不能娶區區一個奴婢。

我胸中腹中鬧騰得厲害,翻江倒海一般,折騰得我想吐,又頭暈眼花。

他在我心中栽下了種子。

如今種子長成了參天大樹,他卻一把拔除了。

甚至他在寧定侯提點過後,依然毫無顧忌的傳我來了。

如此情境,他再與我親近,不是致我於死地嗎?

難道是等著秦芳若入門,拿我殺個痛快嗎?

我忽然笑出聲。

或者說,他只圖自己痛快,我的命從來於他而言無足輕重。

可笑我不自知,他兜裡漏點兒糖出來,我便以為甜甜蜜蜜,沾沾自喜。

他愣怔的看著我笑,手勁稍松,我掙出一隻手來抿去眼角的溼潤。

不該費功夫去傷懷,我該趕緊想想往後該怎麼好才是。

我穩住心神,強作平靜的說:

“殿下仁慈,看在我過去服侍殿下盡心盡力的份上,放我回楚國吧。”

他像是不敢相信我竟然想離開他,看我半晌,緩緩篤定的說:“氣話。”

畢竟在他看來,我回楚國也不過是個奴籍,可能還會被治罪,至少留在這兒衣食無憂。

更何況,我早已是他的女人,不跟他又能跟誰?

我滿腹怒氣說:“你強行把我帶來昭國,不曾問我肯不肯。”

他問:”你不肯?”

我反問:“你會肯長留在楚國麼?”

自然不會。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日子他過夠了。

哪怕不做質子,又有誰願意背井離鄉?

他將我翻了個身,大抵是不願見我充斥埋怨的眼睛。

我狼狽趴在微涼的玉石地上,雙腿被他膝蓋頂著並不攏,溼漉漉的襦裙被撕開。

布帛裂開的聲響,在寬闊殿中顯得尤其刺耳。

他從後抱緊我,赤裸胸膛嚴絲合縫的貼著我脊背。

我還欲開口說什麼。

他動手捂住我嘴。

“聒噪。”

我閉上眼,強行放空心思,忍著。

頭一回發覺這種事是如此折磨,恨不得他早些結束。

終於背上的力量變輕,他起了身,不再壓著我。

我心平氣和的說:“不回楚國也行,送我去燕京。”

燕京在昭國的另一邊,沿海,相傳很多年沒有收過戰火摧殘,是個太平喜樂之地,民風淳樸。

這個地方,是蕭律告訴我的。

他說燕京水多,處處是被滋養的綠水青山,很美。

蕭律草草擦乾身子,隨即一條寬大沐巾扔過來,蓋住我凍得發抖的單薄身子。

我裹著沐巾坐在地上,緊追不捨的問:“什麼時候送我走?”

轉眼間,他已披上暗青色外袍,墨髮垂落在肩頭,一派閒散淡然。

與方才洶湧瘋狂的男人判若兩人。

他目光向我瞥來,扯了下唇。

“等著。”

我耐著性子問:“等到什麼時候?”

他翻飛修長指節,繫上胸前繫帶,慢條斯理道:“等我膩。”

我瞧出了他的敷衍,也瞧出了他語氣裡的惡劣,用力攥緊裹身沐巾。

深呼吸,緩解心中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痛楚。

“恐怕等不到那日,秦芳若入門,便能要了我的命。”

蕭律隨手拿了身女子衣裙扔給我。

他喜歡在水中行樂,這裡便常備我的衣衫。

我見他對我的話了無反應,失望更甚。

“九殿下,你認為秦芳若容得下我嗎,我伺候你整整八年,真的要我去死嗎?”

蕭律居高臨下的瞥著我。

“通房而已,她何以容不下。”

通房?

楚國沒有通房的說法。

以至於我不明白,他說的通房是何意。

……

回屋時,我將園子裡灑掃的丫頭翡翠叫來詢問。

“通房是什麼意思?”

翡翠意味深長的瞧我一眼,隨即道:“姑娘該是心知肚明的呀,怎麼問我?”

我說:“我從楚國來,那兒真沒這種說法,只有滕妾之類。這是個名分嗎?”

翡翠左右看了看,再說:“就是跟咱們這些丫頭比,多個暖床的活兒。不算名分,連妾都算不上。”

我回了屋裡,才莫名去想,方才渾渾噩噩的,有沒有記得跟翡翠道謝?

好似說了,好似沒有。

若是忘了,下回把道謝補上便是。

我從包袱裡拿出藥材,自己去角落裡生火煮藥。

這避子藥是我花了大半積蓄買的。

藥剛上鍋,葫蘆匆匆跑來傳話:“景姑娘,殿下讓您去守夜。”

說是守夜,實則是光著身子幫暖被窩,等被窩熱乎了,他便會鑽進來。

明明湯池邊已經饜足,卻還不依不饒,跟個催命符似的。

我瞧著那燃燒得噼裡啪啦響的柴火,心中再三告誡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萬不可自暴自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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