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不由雲淺掌控。
也幸好程嘉定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和看其他同學的目光無異,很快收回。他沒要那些女生的水,跟著一個高挑的男生並肩往外走,誰的好意都沒領。
有的女生陷入對自我相貌的懷疑。
只有雲淺清楚,是因為程嘉定有女朋友了。
她硬生生地又站了二十分鐘,班級隊列才解散。
唐元迅速過來問她:“沒事吧?”
雲淺搖頭。
其實雙腿已經有點不聽使喚了。
整個大一的新生一同下課,都往食堂的方向走,路上人烏泱泱的,雲淺食慾大減,直接和唐元說:“你去吃吧,我回宿舍了。”
唐元還沒反應過來,那道清瘦的身影已經被擁擠的人群淹沒。
雲淺是第一個回宿舍的人,想出去洗澡。她打開門,在她宿舍門口路過的女生顯然注意力不集中,被她嚇一跳。
“啊……”
她低叫出聲,同樣嚇到雲淺。
在光線昏暗的走廊,兩人四目相對,有了一剎的靜止。
對方先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注意。”
雲淺喉嚨滾動,聲音很輕:“沒事……”
對方加快腳步離開,雲淺關門出去。她認出了那個人,是程嘉定的對象。
路上渾渾噩噩的,到浴室裡面,她走神滑倒,膝蓋重重磕在地上,手臂撞到旁邊的置物鐵架,疼得她五官緊皺,緩了許久才站起身。
唐元沒搶上飯,一路罵罵咧咧地回來,進門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雲淺,撩著裙襬,膝蓋腫脹,隱隱透出淤青顏色。
“摔著了?”
很明顯,因為雲淺的長髮還溼著。
本來就是自己的失誤,雲淺不想惹人關心,好像在賣慘,連忙抻平裙襬,嗓調平常:“沒事,磕了一下。”
見她躲藏,唐元一步上前,有失分寸地掀起布料,近距離查看。
雲淺想攔已經來不及。
唐元驚呼:“怎麼沒事,都青了。”
話音剛落,她不經意地看到她小臂外側的傷口,劃破了,紅紅的,看著可怖,又讓人有種感同身受的痛。
唐元皺著眉:“不能就這樣挺著,你得去醫院。”
“不用。”雲淺巍然不動,淡淡地開口:“小傷,沒必要。”
“……”
唐元霎時有些無語。
雲淺雖然性子冷淡,跟誰都不親近,但她這副長相和精緻穿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按刻板印象,這種人會更應該疼惜自己的身體,更重視傷口。
偏偏她哪邊都不佔。
有種擺爛感。
都不如她唐元活得細緻。
“至少得去校醫室消毒,你這傷口破了,萬一沾到髒東西,這麼熱的天會感染的。”
利害關係都說了,雲淺依舊沒什麼反應,看都沒看自己身上的傷,起身就要往床上爬。只是膝蓋的淤青影響了她的動作,讓她抬腿動作受限,倒吸著冷氣,無奈地放下那條腿。
唐元見縫插針:“你看,你連床都上不去,軍訓肯定不能繼續了。導員可說了,凡不能參加軍訓者,都得到三甲醫院開具傷病證明,多麻煩啊。”
雲淺低頭看。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膝蓋好像腫了,比剛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明顯,裡面發熱,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一跳一跳的。
她開始猶豫。
唐元趁機強勢地給她做決定:“快換個衣服,我陪你去校醫室。”
出來的時候六點多,吃完飯的學生結隊往宿舍走,滿眼的迷彩服顏色,感覺大家都長得一樣。
藉著夕陽落山前最後一絲餘韻,雲淺緊盯周圍的路人,就怕遇到那張熟悉的臉。
校醫室內十分安靜。
雲淺的情況還沒嚴重到需要到裡面病床輸液的程度,就坐在大廳的椅子上,撩起腿上的裙子下襬。
唐元讓開位置,在旁邊等。
醫生拿來冰袋給雲淺敷著膝蓋,數落道,“你摔傷後宿舍沒條件處理,你得儘快來看醫生呀。小姑娘漂漂亮亮的,一點不對自己的身體負責。”
雲淺眉心一顫,不知如何應對,索性繼續保持沉默。
腿上冰袋的溫度足夠涼,讓她大腦都隨著清醒,左右環顧校醫室的環境,就聽見唰的一聲。
裡面床位的白色掛簾被拉開。
露出一站一坐的兩道身影。
女生剛剛大概在躺著,現在由男生扶著坐起,兩人距離靠得就近,看起來十分親暱。
“行了嗎?”男生問她。
女生拽著他的胳膊,借他做支撐,換了換坐著的姿勢,臉色看起來不太舒服,嬌嗔意味十足:“兇什麼?對我不耐煩啊?”
聞言,男生勾著嘴角哼聲,眉眼慵懶,什麼都沒再說。
偏偏足以流露出對她的寵溺。
雲淺瞬間偏回頭。
校醫已經給她處理好紅腫的膝蓋,拿著碘伏給她胳膊消毒,“把手抬起來。”
受傷的是右手小臂外側,雲淺下意識沒有翻過手腕,而是用相對擰著的姿勢,把傷處展示給醫生,手指蜷起,手腕也弓了下去。
消毒並不疼。
雲淺努力定神,卻沒錯過從旁邊射來的目光,讓她不確定又緊張地轉頭看去。
兩道目光在空中相碰,又錯過。
看的位置不同。
雲淺在看他的臉,他看的是她的手。
骨感纖細而柔和,皮膚白嫩,手腕處微微凹陷,好似能看清上面的血管紋路,細膩分明。
那處皮膚最柔軟,看著就光滑,偏偏,上面橫亙一條深邃的疤痕,像質澤柔細的絲綢粗暴地被刀子劃破。
雲淺後知後覺他目光所及,倏地翻過手背。
幸好校醫已經給她處理好擦傷。
“謝謝醫生。”
雲淺起身,膝蓋的不適讓她蹙低了眉,強忍著痛繼續往外走。
唐元快步追上,下意識攙扶她胳膊,連連安慰:“別擔心,興許明天睡醒就消腫了。”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入秋的氣溫說降就降,雲淺出來只套了條裙子,現在被晚上的風吹得渾身起雞皮疙瘩。這都是小事,偏偏,她的冷是從心裡往外蔓延的,讓她思考能力遲鈍。
唐元見她很明顯是心不在焉,直覺地往後面校醫室看了眼,“你認識他們嗎?”
雲淺瞬間抬眼看她。
對方眼中的情緒太冷靜,彷彿在質問,讓唐元感覺自己說錯話,趕緊解釋:“我不是八卦你的事,是剛剛他……他好像在看你。”
心中所有起伏的情緒都因唐元一句話落定。
雲淺淡淡的口吻充滿篤定:“你看錯了。”
在程嘉定眼中,他們素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