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飛很認真的盯著宋采薇。
他想要一個準確答案,才方便接下來行事。
雖然沒有感情基礎,但既然是成了婚,那就是自己的媳婦,誰也奪不走!
“我死都不改嫁!”
宋采薇執拗的搖著頭,眼裡滿是堅決,昂著臉望著江飛。
這一刻她的膽子很大。
“好,我知道了,你在家看著,我回去一趟。”
江飛頓時心裡有了底,笑著拍了拍宋采薇的腦瓜,然後推門離開。
推開門後,呼嘯的寒風灌入屋裡,讓宋采薇打了寒顫。
可是身體再寒,都沒有她的心裡暖。
只要江飛不放棄她,她就絕對不會辜負江飛。
或許有人說她犯賤,江飛因為病痛而脾氣不好,時常打罵自己。
但對她而而言,這不是犯賤,而是自己愛江飛。
她永遠都忘不掉十年前,家裡招災惹難之後,只有九歲的自己被關進黑漆漆的土籠中。
面對那些紅了眼睛,恐嚇威脅自己的人,是江飛把她死死護在身後。
雖然江飛當時也只有十一歲而已,但他硬是怒瞪著這些人,手中更是握緊棍棒。
那一夜,那個瘦弱且不高大的身軀,給了她無盡的溫暖。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的心屬於這個男人。
如今這個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的天。
江飛此時已經踩在厚厚的雪殼子上面,朝著自己爹孃的家走去。
他不知道宋采薇心裡的所思所想,也沒時間去想。
再晚一會的話,江飛甚至擔心丈母孃惹出禍事。
“咳咳…”
這個身體又是個病秧子,膽囊炎讓他很痛苦,加上嗆風咳嗽,讓江飛有一種隨時倒地而亡的滋味。
但他硬是咬著牙,憑藉著堅強的意志力,來到了老江家。
爺爺唯一留下來的就是這個院子,算是村子數一數二的房舍了。
院子有三間半瓦片正房,還有兩間土坯房做倉子。
江飛走到院裡面,拽開鐵皮包裹的外屋門,撩開裡面的門簾子,鑽了進去。
一進屋,整個屋裡面煙霧繚繞,氣氛卻死一般的寂靜。
江飛的老爹江愛國叼著菸斗,充滿溝壑滄桑的老臉,在煙霧裡面顯的頗為無奈。
倒是江飛沒看到老孃徐賽風,這讓江飛鬆了口氣。
雖然和這一世的親人不熟悉,但憑藉原主記憶和肌肉情感,還是讓他多了幾分熱乎勁。
“老三?”
江飛的大哥江陽坐在炕上,看到江飛進來之後,先是一喜,眼中更有疼惜。
可看到坐在旁邊的吳桂香,他臉色登時發沉的開口:“你還有臉回來?都是因為你的事,看給爹氣的?”
“江家怎麼有你這樣一個人,不給家裡長臉,淨給家裡添麻煩?”
“呵呵,快看你丈母孃吧,要把你媳婦帶走,還讓咱老江家賠償五十塊損失費。”
“天底下哪來這樣的好事?”
大哥江陽的臉色極為難看的盯著江飛,又瞪著吳桂香。
吳桂香四十多歲的年紀,在村裡面甚至是數一數二的中年姿色了。
只是她長的一臉尖酸刻薄的樣子,尤其是那雙眼睛,令人很不舒服。
這一點宋采薇沒有遺傳她,倒是個幸事。
“少廢話,告訴你們,麻溜把錢拿出來,別讓我撕破臉。”
吳桂香看都不看江飛一眼,這個窩囊廢,在她心裡能不能活過明年都不知道。
江愛國的臉色難看之極,卻又無奈的嘆氣。
追根溯源,還是自己家的老三不爭氣啊,又是個病秧子。
“哎喲,吳嬸孃,你倒是把責任甩的一乾二淨。”
江家老大江陽,卻和老爹不一樣的態度,他直接懟了回去。
“你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因為鎮上的老李有錢嗎?看上你閨女了,所以你就想把閨女賣給人家。”
說到這裡,江陽臉色猙獰幾分,攥著拳頭。
“那個老李打了三十多年光棍,都能去做弟妹的爹了,你怎麼好意思?啊?”
大哥江陽的話,可以說將這層窗戶紙徹底捅破了。
丈母孃的臉色也一滯,但很快就恢復正常,理直氣壯的冷笑開口:“是又怎麼樣?你們江家一窮二白,能養得起我閨女?”
“我閨女不說是十里八項最漂亮,至少也少有人比得過,要不是當年老爺子訂了娃娃親,你以為我們願意把閨女嫁給江飛嗎?一個病秧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嗝屁了,呵呵!”
“再說了,人家鎮裡的老李怎麼了?雖然光棍三十多年,可人家收廢品現在已經發達了,要房有房,要錢有錢,不比你們家老三好?”
“我閨女雖然和江飛結婚,可畢竟還沒領證,那就算不得數!”
丈母孃的面目令江飛十分的厭惡,而且她所說出來的話,更讓江飛心裡發寒,這是怎樣的三觀才能說出這番話來?
這簡直是把閨女當商品一樣賣掉,還有一點人性和良知嗎?
可不等江飛再開口反駁,丈母孃更覺得說的話不痛快,於是繼續不要臉的說下去。
“我告訴你們江家,這個婚,必須離!”
“給我們的補償也不能少,最起碼給我把閨女搭進去醫藥費還回來!”
“我算過了,醫藥費加上平時的花銷,一共是五十塊錢。”
“這錢你們老江家給不給?”丈母孃說到這裡,將眉毛一橫,那副潑辣的勁頭上來了。
江愛國攥緊拳頭,一把將菸頭扔在黃土地上,氣憤的瞪著江飛丈母孃,顫顫巍巍的指著她:“你,你給我滾,滾!”
“離就離,老大,把錢給她,這個婚必須離!”
江愛國實在是受不了這種侮辱,這種家門不幸一樣的凌辱,被親家母給欺負到家了。
縱然這幾天村裡村外肯定沸沸揚揚,八卦笑話滿天飛,可江愛國也不在乎了。
他好歹還是念過書的,也知道仁義禮智信,知道基本的做人良知。
江家老大江陽冷著臉,瞪著江飛開口:“老三,爹為了你,已經仁至義盡了。”
“爹,您聽我說幾句。”
江飛深呼口氣,沒有去搭理老大在一旁的冷嘲熱諷,也沒有去看丈母孃像個鬥勝的老母雞,而是看向一臉苦澀的江愛國。
“兒子不孝,兒子給您丟臉,這我知道。”
“但是這個婚,不能離!”
江飛語氣極其堅決的開口,他必須表態,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然而這話一齣,還沒等江愛國給出回應,一旁的丈母孃徹底就炸了天了。
“咋地?不離?哎喲我說江飛啊,你不是病傻了吧?”
丈母孃雙臂抱在身前,一副跋扈的盯著江飛,目光嫌棄的打量,同時嘴上也不饒人:“嘖嘖嘖,你看看啊,不愧是讀過高中的,骨氣就是硬嘿。”
“行啊,不離婚可以啊,你有錢嗎?你有工作嗎?你能養我閨女一輩子嗎?”
“如果能的話,露出來給我看啊?”
“呵呵,就你這個病秧子的體格,能不能活個半年都還不知道,就你也配?不離婚?”
“告訴你,這個婚,離定了!”
丈母孃的老臉冷若寒霜,眉眼盡透著盛怒。
江飛瞥了眼她,淡淡的開口:“不就是錢嗎?不就是工作嗎?很難嗎?”
“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也證明給所有人看,我江飛到底有沒有本事賺錢!”
丈母孃眼睛一瞪,佩服江飛的犟嘴樣子,還就給了這個機會。
她譏諷的豎起大拇指,冷笑著開口:“好,我還真就給你一個月。”
“但是一個月之後,如果你還這樣,別怪我們宋家不講情面。”
“另外這一個月只是不離婚而已,不代表我家閨女還要跟著你受苦。”
“不可能了,我要帶我閨女回家!”
吳桂香說著,心裡卻是陰笑不已。
什麼一個月?一天機會都不給你!
明天我就去和鎮上老李把婚事定下來!
想到這裡,她依舊怒氣衝衝的走出東屋,來到外屋地撩開門簾子,摔門走出去。
江飛苦澀的一笑,這或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他雖然還不太契合這一世的自己,可如此上門打臉的行為,自己也絕對不會任由丈母孃欺辱。
更關鍵的是,這一世的老爹是個老實人,他不想讓江愛國跟著丟臉。
江飛心裡面咒罵著原主,你這個窩囊廢,真是枉為男人!
現在要讓我給你收拾殘局了!
江愛國目光復雜的看了眼自家的老三,隱約中總是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些變了,可哪裡不一樣,又說不出來。
至少以前的老三,八槓子壓不住一個屁來,倒是喝了酒願意耍酒瘋。
怎麼今天的江飛竟然這麼能說?而且膽子這麼大?志氣這麼足?
作為當爹的,自然最瞭解兒子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老三不對勁。
當然時代的侷限性,也註定江愛國根本想象不到,他的這個三兒子早就被掉包換裝了。
江飛心裡也是咯噔一下,尤其是江愛國的目光讓他察覺不妙,同時也快速冷靜下來。
自己現在還不能表現的太出格,尤其是和原主不能變化太大,否則的話肯定會被懷疑。
這個年代要是被套上中邪或者撞鬼之類的話,可不是什麼好事。
即便是現在依舊還有偏遠鄉村甚至大山裡的人,根本不管國家法律,依舊拿以前的村規民約來解決問題。
“那個爹,能不能借…借我點錢?”
江飛儘量表現的和原主一模一樣,侷促不安的開口,卻又是一副不要臉的表情。
江愛國剛懷疑的念頭,瞬間就被打消了。
老三還是那個老三,一點都沒變。
“你…哎,家裡能給你的就十塊錢了,省著點花吧。”
“老大,給你三弟拿錢。”
江愛國說了兩句之後,拿起菸袋鍋子,繼續抽起來,時不時的還咳嗽幾聲,五十多歲的人,像是個七十歲老頭兒。
“上輩子掃把星投胎吧?就可老江家禍害,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老大江陽冷冷的瞪了眼江飛,從土炕上的炕琴,也就是裝衣服的櫃子,掀開櫃板從裡面拿出個破布口袋,掏出十塊錢,扔在炕沿上。
“快拿走吧,催債的短命鬼!”老大江陽一臉的煩躁。
這幾年就老三花錢最多,又是念書上學,又是結婚,又是看病。
可是光有投資,根本沒有回報。
趕上這些年根本沒有執行高考,使得江飛這個高中生只能賦閒在家。
現在又結婚,生病,實打實的一個掃把星。
江飛此刻真想錢扔在江陽的臉上,作為後世的青年怎麼受得了這種侮辱?
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這麼做,一個月證明自己的能力,是需要啟動資金。
這十塊錢在後世眼裡面可能就是一袋餅乾的錢,可在這個時代能買一百多斤大米。
“爹,大哥,我走了。”
江飛忍著屈辱,咬著牙齒把炕沿上的錢揣起來,轉身就離開。
他也不想在這裡繼續呆下去,家裡面對他的疏遠和冷落,他能夠感覺到。
當然癥結是原主的很多做法,讓家裡人失望所導致。
江飛裹住軍大衣,打著擺子強行頂風冒雪,回到了村東頭的土房子,這就是自己的新家,結婚之後就在這。
推門進去,老舊腐朽的門發出嘎吱吱的鬼叫聲,屋裡面此刻已經沒有一個人影。
這丫頭估計已經被丈母孃強行的帶走了。
江飛有些鬱悶的坐在炕上,這才發現飯桌上留下了一張字條,娟秀的幾個大字:當家的,我這輩子都是你的人。
就這一句話,江飛眼圈都紅了。
烈烈寒風與酷雪之中,亮起了唯一的一盞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