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以棠微微握緊了杯子。
臉色的神情逐漸掛不住。
“我想再強調一下,我們只是假裝做夫妻,並不是包養關係。”
“在你隨便拉一個男人結婚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一點,喬小姐。”陸裴司審讀著她臉上失控的神情,淡淡勾唇。
喬以棠抿唇,不是沒考慮過這點。
而是她在這方面有障礙,無法跨越這一層關係。
就像她與沈藏在一起多年,某一天,沈藏的唇貼過來時,她躲開了。
自那之後,沈藏十分沮喪,卻也沒動過她。
喬以棠的十指微微蜷縮:“我給你足夠的錢,你想和誰發生關係都可以。”
陸裴司注視著她,一字一句地道:“我只忠誠於我的妻子。”
光輝透在男人深色的瞳孔之中,映出格外認真的視線。
那一瞬間,喬以棠感覺他彷彿在透過自己,看著未來深愛的妻子。
恍然被愛的感覺,喬以棠的心跳乍然凌亂。
她喉嚨微動,喝幾口咖啡壓了下去。
陸裴司低頭看了眼手錶,淡聲道:“十秒鐘,你做個決定。”
十秒鐘?!
喬以棠十指交扣,已沒有剛才的從容微笑。
這一場“交易”,她不知不覺從主動變為了被動。
思來想去,時間愈發逼近。
喬以棠索性便豁了出去,但也給自己留了一手:“只一點,你不能對我進行強迫。哪怕是夫妻關係,也算作強姦。”
陸裴司微許點頭:“這一點,毋庸置疑。”
*
雙方聊好了條件,便準備前往外婆那裡。
車子恰好路過民政局。
望著窗外這棟灰色的建築,喬以棠忽而有股情緒湧上心頭。
想起曾經沈藏曾經說過,“棠棠,以後我帶你來這裡時,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是我的家人。”
家人這兩個字的分量,於喬以棠而言,勝過一切。
這些年,她付出那麼多,不知是為了留住沈藏,還是留著他給的承諾。
喬以棠一動睫毛,眼淚如珍珠掉在鼻樑上。
說不心痛也不可能。
這麼多年的感情,就像玻璃握在手心,攥得越深,流的血越多。
手帕伸來,伴隨著男人指尖的氣息。
她微怔,目光瞥過去。
陸裴司擦著她鼻尖的淚珠,語氣疏淡:“如果反悔了,現在還來得及。”
“沒有,眼睛進沙子了而已。”
喬以棠衝他微微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彼此相貼,她甚至能感覺到他掌心的紋路。
厚厚溫柔的觸感,是能輕易包裹住她一整隻手。
*
碰巧此時,喬以棠的電話響起,是和她同為名門千金的舒藍。
舒家主營醫療,和喬家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兩家向來交好。
舒藍在打麻將:“在哪呢,最近都不見你人影。”
“忙呢。”喬以棠輕描淡寫地回覆。
舒藍挽起唇角,“少誆我,你爸和你後媽最近收購產業是忙,你守著自己的一個小旗袍店,能有多忙。”
喬以棠名下產業其實很多,但都是喬家給的,她並不喜歡。
唯一讓她有點興趣的,是前幾年從一個富貴老奶奶那收購的旗袍店。
所以,喬以棠目前主營自己的旗袍店,也定做禮服與高級成衣。
只是,服裝市場競爭太大,生意始終普通。
喬以棠微微一嘆:“哪像舒才女,一戰考研上岸,家裡給了一筆財富自由的獎勵金,光是存銀行吃利息都夠一輩子。我還得努力賺錢。”
兩人學生時代就熟識,互相調侃拉扯已是常態。
舒藍笑了笑,隨手扔一個四條,開始說正事:“我早上等紅燈,看見沈藏在騎共享小藍車,我還以為是我眼花。”
“是嗎。”喬以棠面不改色地撇撇唇,“可能是他吧。”
“你們又分手了?”
舒藍微微睜大眼,又很快習以為常道,“我看他現在挺落魄的,你是不是他的卡都凍結了?這次打算多久?”
“以後都不給了。”
喬以棠捋了捋長髮:“我要和別人結婚了。”
“……”
短暫靜寂,舒藍猛然站起身,險些推翻椅子:“你說什麼?”
“你從哪裡拐的男人?”
喬以棠對沈藏愛得死去活來,光維護這段感情就殫精竭慮。
她哪還有心思認識其他男人?
“飛機上找的。”
喬以棠說出口,都覺得她和陸裴司的這段緣分荒唐。
她將照片發給舒藍看。
舒藍牌也不打了,捧著手機盯許久,喃喃:“這品相確實比我見過的都好,而且,還有點眼熟。”
“是不是很像以前的港星?我外婆就喜歡這一卦的。”
喬以棠說著,沒注意陸裴司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舒藍表示讚歎:“不錯,比沈藏那個陰冷相好多了。你在哪架飛機上找的?我也要去蹲。”
“……”
舒藍重新坐下打牌,八卦:“你未婚夫是哪裡人?”
喬以棠想了想,問旁邊的陸裴司:“你是青城本地的嗎?”
陸裴司緩緩搖頭:“周城。”
喬以棠回答:“周城人。”
舒藍一顆冷汗滑落:“那他是做什麼的?”
喬以棠想了想,答不上來,又問他:“你是做什麼的?”
陸裴司索性轉過平和的面龐:“不如電話給我,我直接說?”
舒藍對她無語:“喬以棠你怎麼回事?你這樣很容易被騙的知不知道。”
喬以棠摸摸眉毛:“我哪有時間瞭解那麼多,就是應付一下外婆。”
舒藍又唸叨了她幾句,但明顯注意力在自己的牌上,沒一會兒就掛了。
見她掛斷電話,陸裴司望過來:“需要我重新介紹下自己麼?”
“不用。”
畢竟,這是場沒有感情基礎,彼此各取所需的婚姻,喬以棠沒多大心思聽,“我們得去外婆那了。”
*
外婆並不願意沾染世俗的紛擾,住在遠離城市的別墅區。
車子轉彎駛入一棟花園洋樓,鏤花大門微敞,兩旁都是修剪整齊的綠植。
“外婆,我回來了——”
喬以棠一進門,就習慣性關上門。
丟了鞋子,就迫不及待尋找外婆的身形。
陸裴司走在其後,正欲伸手扶住門時,房門“咚”一聲關上。
不偏不倚地,門關到他鼻尖的位置。
他頓住,表情微凝。
“寶貝孫女來啦!”老人家坐在搖椅上,一下被喬以棠抱了個滿懷。
她摸著喬以棠的頭髮,寵溺口吻:“都說了多少遍,關門別那麼大聲,門是淘回來的老古董,可經不起你這樣摔。”
喬以棠蹭著老人家的肩膀撒嬌:“想您了嘛,您又不肯跟我回青城,我每月也就能看您一兩次。”
“我才不回去,你媽跟我鬧彆扭,我不回去。”
外婆聽不得那地方,皺著眉,“當初我不讓你媽嫁,你爸不行,長相不好,容易克她。她不聽,現在好了,天天跟我鬧離婚……”
喬以棠微微蹙眉。
她的媽媽,早在八年前跟爸爸離婚。
離婚的後一天,媽媽就車禍離世了。
這一事故,對外婆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創傷。
直至現在,外婆的思維還停留在五年前。
她還以為媽媽還在。
“你媽媽沒說來看我?”
生氣歸生氣,外婆到底是嘴硬心軟,“我病成這樣,快死了,她還怨我是嗎?”
“媽媽她現在……”
喬以棠忽感鼻頭酸澀,微笑著道,“她現在有自己的工作,比較忙,我一定多跟媽媽說,讓她來看您。”
外婆撅著小嘴,活脫脫一個老小孩:“還是我家棠棠好,從來不會惹外婆生氣。”
說到這,她忽而想起什麼,雙眼微亮,“棠啊,你不是說要帶未婚夫來見外婆的,人呢?”
喬以棠微怔,然後倏地站起身。
這才想起,她還有個老公被關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