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化開春之後,整個王家村便忙碌了起來。
耕地的耕地,播種的播種。
即使累,但每個人的臉上仍舊充滿了希冀。
這最後的一場雪,帶給了他們希望。
身子骨還有些虛弱的王二河也堅持著要下田,王柳氏拗不過,也只好由他。
此時,王二河與王柳氏都在田裡幹活,家中又只有林洛一人。
而林洛此刻拿著小木棍,在地上胡亂的記錄著什麼。
用的是現實裡的字,畢竟這個世界的字他也不會。
“王家村世代為農,就靠著村子周圍的土地而活……”
“不過……”
想到這裡,林洛略微皺了皺眉。
在地上寫下了兩個大字。
“乾旱!”
靠田吃飯的人,總歸是擔憂乾旱亦或者蝗災。
王家村離得最近的水源,便是遠在四十餘里之外的天渭河。
雖然林洛知道有水渠這個玩意兒,但要從四十餘里之外的天渭河開鑿出一條引水渠直達王家村,那得要耗費多少的人力?
不過即便如此,林洛還是在地上留下了“水渠”二字。
畢竟,除了這個之外,林洛也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而水渠,即使要王家村全村人一同耗費一年半載的,但只要將水渠挖好,那恐怕以後也都不會擔憂乾旱的存在了。
不對……
天渭河有沒有那麼大的水量?
萬一再遇到乾旱的時候,天渭河也跟著幹了呢?
林洛小小的眉頭此刻擠到了一起。
天渭河,他沒去過,也瞭解不深。
但總有人去過,就比如,他的便宜老爹。
說曹操曹操到。
開門聲響起,王二河與王柳氏一同進了門。
林洛連忙小跑到跟前,盯著王二河連忙問道:“爹,天渭河大不大?”
才進門的王二河一愣,盯著林洛小小的臉龐笑了笑,手下意識的想揉揉他的小腦袋,不過頓了頓,又收了回去。
此刻他的手裡滿是泥垢。
但還是笑著回道:“雨兒怎麼好奇起天渭河來啦?這天渭河啊……大,很大!”
林洛腦子裡想了想,才發現王二河說了跟沒說一樣,還是沒有什麼概念。
“那有多大?”
王二河回憶了一下,不太確定的說道:“那河面,大概有咱家門口到你三爺爺家門口這麼遠吧……也挺深的。”
王二河這麼說,林洛頓時就有概念了。
他們家門口到三爺爺家門口,大約也就十幾米遠,接近二十米的樣子。
也就是說,天渭河寬接近二十米,至於深度……
算了,反正這個寬度的河流,想必其水流量也不小了。
隨後,林洛拉著王二河,讓他在地上簡略的畫了一下王家村和天渭河的位置。
雖然不知道自家這孩子要幹嘛,但王二河也還是在地上畫了出來。
嗯……真是簡略,王家村就一個圈代表了,而天渭河就幾條曲線。
“爹,你說……要是我們從天渭河挖一條水渠,直達我們王家村,那是不是我們就不怕乾旱了?”
等王二河畫完之後,林洛連忙拿著小木棍,從天渭河的位置,又畫了一條線連到了王家村這個圓上面。
王二河聞言一愣,雖然他有些驚訝自家這才兩歲都不到的兒子,竟然有此等智慧,可隨即想到兒子從小就不凡,因而也只是愣神了片刻而已。
隨後,他便有些哭笑不得。
“兒子,雖然你這想法不錯,不過……這恐怕很難實現。”
林洛有些疑惑:“有何難?”
王二河緩緩給他解釋了起來。
原來,之前村長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辦法,可隨後才瞭解到,王家村的治理範圍,僅僅只有村子周圍二十里而已,從四十餘里之外的天渭河取水沒事,但要想開鑿水渠,就違反了應朝法律。
雖然可以稟明縣衙,求得應允文書,但……新昌縣現任縣令,極度貪財,若是不花錢辦事的話,恐怕這事兒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而王家村別的沒有,就是窮……
林洛:“……”
行吧。
沒想到自己絞盡腦汁,思索良久的方案,就這麼胎死腹中……呸呸呸。
一想到胎死腹中,林洛就回想起了什麼,忍不住連忙呸了兩聲。
見林洛臉色有些鬱悶,王二河卻哈哈大笑一聲,揉了揉他的小腦袋:“雨兒有這份心就夠了,今年瑞雪,想必是不會如去年那般,就不用你這位小大人多操心了。”
不會如去年那般……麼。
如此最好不過。
被揉得小腦袋都要東倒西歪的林洛,無奈的想著。
…………………………
怕什麼,來什麼。
自開春以來到夏日高照。
仍舊沒有落下一滴雨。
王家村內,又陷入了慌亂之中。
而在這時候……
“天老爺啊,這個時候賦稅還要上漲,可要不要我們王家村活了!”
村長老伴兒癱倒在地上,悲泣著。
村長也是手裡顫抖著,看著手中這一紙政令,不敢置信的盯著眼前的官差。
“這……大人,這其中是不是弄錯了什麼,怎麼今年這賦稅,比起以往來,足足多了一半啊?!”
官差卻勃然大怒:“老東西,這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著,官印蓋著,你這莫非是打算違背朝廷的政令不成?!”
村長身子一顫,連忙開口:“大人,小老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眼下旱災,恐怕今年……”
官差不置可否的怒哼一聲:“那是你們的事,記住,一個月之後,我們就會過來收稅,到時候若是繳不出來,後果你們也知道!”
隨後,官差縱馬便離開了。
只留下村長仍舊看著手裡的政令,雙手止不住的顫抖著。
王家祠堂前。
罕見的,全村老少三百餘口人一同聚集在一起。
“各位鄉親父老們,事情便是如此了……”
村長的兒子,王二河的大伯王德雷,此刻矗立在眾人面前,沉聲道。
村長本就年齡大了,又受了激,此刻卻是癱倒在了床上,所以此刻也只好由王德雷出面了。
果然,在王德雷宣佈完之後,場下的眾人頓時就轟然起來。
“天吶,朝廷這是要滅我王家村啊!”
“原本賦稅就繳不起,這還要再翻一半,可叫我們怎麼活啊!”
場內,很快便充斥著絕望的氣息。
王二河拳頭緊緊攥著,其上青筋暴起。
王柳氏面色悽苦,緊緊的抱著林洛。
可林洛卻從中感受到了,她在顫抖……
政令,林洛也聽懂了,各種稅加起來,落在每個人身上,差不多一個人要繳納……五百斤糧食!
不論老幼!
也就是說,他們一家三口,就得在一個月之後,需要繳納一千五百斤糧食!
一千五百斤啊!
就靠他們家那五畝地,放在往年,一年也就才產一千五百斤而已!
這就相當於他們一年的收穫了。
再加上,今年眼看著,又是歉收的一年,不,兩年大旱,今年甚至很有可能顆粒無收!
林洛惘然的看著,場中諸人。
有在王二河養傷期間,給他們家送糧食的九爺爺、三叔一家等等,也有更早之前給他們家送過野味的大伯一家,送過野果的七嬸一家……
此刻,面上俱都是一片絕望之色。
“我能做什麼?”
這一刻,林洛再次迷茫了。
感受著王柳氏的顫抖,林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制自己冷靜下來。
“我能做什麼!我一定能做點什麼!”
大腦急速轉動。
田地……
糧食……
大旱……
水……
天渭河……
等等,天渭河!
林洛連忙拉了拉王柳氏的手,感受到抱著他的力量有些減弱後,隨即翻了個身,對著王柳氏認真的說道:“孃親,打漁!”
王柳氏有些愣住:“什麼打漁?”
這時王二河也聽到了些動靜,轉過頭看向她們娘倆。
林洛也瞧見了王二河扭頭的動作,因此,有些大聲的對著兩人說道:“爹,孃親,可以靠打漁,天渭河裡的魚!”
不大聲也沒辦法,周遭哀嚎聲一片,說得小了,兩人根本聽不見。
王二河聞言一怔:“打漁?”
林洛連忙點了點頭。
王二河有些苦笑,隨即從王柳氏的懷中將林洛給提到了自己的懷中來。
“兒子,雖然說天渭河中,確實有魚,可咱村子裡也沒有漁具啊!”
這下輪到林洛有些懵了。
隨後王二河又解釋了起來,原來,天渭河距離王家村四十餘里,一來一回兩天的路程。
若是一天還好說,早出晚歸,可兩天的話,就導致了村民們根本不能依靠捕魚為生。
當然路途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便是危險性了。
就比如之前……
所以也是因此,王家村也就根本沒有準備捕魚用的漁具。
而此刻若是要去天渭河捕魚的話,且不說還得去新昌縣購買漁具,這又是一筆開支,就算有了漁具,真的就能趕在一個月之內,能讓他們整個王家村繳納上這一年的賦稅嗎?
聽完王二河的解釋,林洛也有些沒信心了。
畢竟他自認自己也只是一個平凡的人,他也從未小覷過這裡人們的智慧。
不過這一次,他想堅持一下。
只因為,他從王二河的話中,聽出了一個漏洞。
“爹,你們明天不是要去天渭河取水嗎,能不能帶上我?”
他想親自去查看一下,天渭河的情況。
如果魚產確實豐富的話,說什麼也得讓他們同意嘗試一下。
說不定,王家村這一次加徵的賦稅,就指望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