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鷺因為幼時目睹了母親和一個長相漂亮的男人攜手拋夫棄女,離家而去後。
她內心便憎惡上了長得好看的男性。
在那個不敢高喊“戀愛自由”的年代,她的母親米婷是個特例。
米婷有個青梅竹馬蕭驊,那男人的長相是出了名的俊美,但兩人的感情不被家裡看好。
多次私奔無果後,米婷被家裡人強行綁來嫁給忠厚老實,但是人長得不太好看的張志毅。
後來又生下了一個一般般的張白鷺。
只為了那一萬塊的彩禮,給弟弟蓋房子。
張白鷺的父親做了點小生意,有點錢,但她母親根本瞧不上眼。
而婚後一年,張白鷺的誕生也沒能讓米婷對這個家有所改觀,反而更加堅定了離開的決心。
她不愛張志毅,也不愛張白鷺。
她會指著張白鷺的眼睛說:“還好你的眼睛隨我了,不然你一個小姑娘長大了真沒法看。”
於是在張白鷺五歲,已經開始記事的時候。
米婷和那個從南方賺了大錢跑回來的蕭驊再次私奔了。
她連離婚手續都等不及辦,把張白鷺關在屋裡,叫她不要亂跑,乖乖等爸爸下班。
而她,收拾行李,步伐輕快地牽著那個男人的手走了。
再也沒有回來。
這事當時在他們小縣城引起不小的轟動。
張志毅是個實打實的老實人,說白了還有點窩囊。
外婆家那邊來道過歉,但也沒有其他行動,打那後也沒再來往。
奶奶得知此事一病不起,兩年後就離世了。
張志毅不吭不響地一個人把張白鷺拉扯大,當爹又當媽。
他心思雖然細膩,但畢竟也是個五大三粗的糙男人,始終比不上女人的細心。
他不會扎辮子,挑衣服的眼光也不太好。
也因此,張白鷺算是被當做半個男孩子養大的。
而張白鷺自從那件事後,內心是有些受創和封閉的,她不願過多的表達自己真實的情感。
唯一一個她表現得極為明顯的就是。
她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就是油頭粉面的好看男生。
在身邊女同學都追韓國偶像的年紀,張白鷺則喜歡一箇中年男歌手喜歡到發瘋。
在沒遇到陳維生之前,張白鷺的潛意識告訴她:長得太好看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儘管很多人說她不能這樣一棒子打死所有帥哥,她也依舊不管不顧。
當初母親留給她的陰影太重了,連帶著這些年來耳邊的風言風語。
但她內心深處依舊捨不得憎恨那個會給她紮好看辮子,給她起名叫白鷺的母親。
所以她把一切都歸結於那個長相好看的男人身上,以尋求心理安慰。
但她沒想過,在她十七歲這年,突然冒出陳維生這個意外。
這麼輕易地就打破了她多年來的近乎偏執的觀念。
——
期末考,陳維生沉浸在和張白鷺正式成為好朋友的喜悅裡,連帶著這次考試都認真了不少。
他入學時的成績平平,只能在年級上排中等。
結果這次期末考試,稍微一使勁,就混了個年紀第三。
把張白鷺直接擠出了年級前五的位置。
張白鷺惱了,怒了,磨碎了後槽牙。
她現在後悔和陳維生做朋友還來得及嗎?
這哪是什麼朋友,這根本就是她的競爭對手嘛!
所以,返校領寒假作業時,張白鷺又沒給陳維生好臉色。
“讓開,本人心情很不好,傷及無辜可就不值當了。”張白鷺手指捏得咔咔作響。
陳維生後退一步,不解地向任東斯遞了個眼神。
任東斯聳聳肩,揚了揚手中的卷子:“你別看我,我年級倒數,不可能是我惹了她。”
陳維生臉色僵住,恍然大悟。
沒等他和張白鷺解釋,梁芯就在放學時找上了他。
“我昨天在勝意路那邊的超市看見你了。”女孩俏皮眨眨眼。
陳維生停下腳步,疑惑看她。
今天不用穿校服,梁芯抓住機會特意打扮了一番。
她塗了粉嫩的唇膏,頭髮披散下來,髮間彆著一個佈滿透明水鑽的髮卡。
粉色短款羽絨服,裡面是一件長款的米白色羊絨裙,腳踩一雙加絨小羊皮鞋。
整個人看起來明媚十足。
“你在那裡做兼職?多累啊,不如來給我補課?保證比你在那掙得多,而且還輕鬆。”
她歡快提議。
陳維生抿唇,露出一個疏離的笑容:“謝謝你的好意,我在那挺好的,而且我也沒資格給你補課。”
梁芯不死心:“你的成績還不夠資格?你這次可是考了年級第三,我爸媽告訴我要我在學校多跟學習好的同學玩,我覺得你特別優秀,我爸媽肯定也會喜歡你的。”
“如果你能給我補課,我們不但能一起進步,還可以成為好朋友,我們……”
“對不起,我沒空。”陳維生很少不禮貌地打斷別人說話。
他看見了不遠處張白鷺蹦蹦跳跳的身影,又在追著任東斯打。
“我先走了。”
梁芯看著陳維生朝張白鷺跑去的身影,死死咬住下唇。
憑什麼張白鷺就可以和陳維生做朋友?
憑什麼連喜歡她的那個任東斯也圍著張白鷺轉?
憑什麼張白鷺這次又考在她前面?
嫉妒的種子一旦落下,惡念將生根發芽。
宿棠看著眼前兩個打個沒完的兩人,有些眼花。
她一把分開他倆,無語地訓任東斯:“你那張嘴能不能消停幾分鐘?非要別人追著你打就舒服了。”
任東斯吹鬍子瞪眼睛:“你怎麼不說張白鷺是暴力狂,男人婆!”
宿棠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張白鷺累得氣喘,終於停下來不追了,抱著宿棠的胳膊說:“別理這個賤人,我們去吃烤冷麵吧。”
賣烤冷麵的小攤販圍在校門口,不顧零下二十度的天氣,把手中的工具掄得直冒火星子。
此起彼伏的“叔叔”“叔叔”,讓他暈頭轉向。
“別急,排隊,一個個來,叔都懵圈了。”
隊排得有點長,張白鷺四處張望著,看到了遠遠向她跑來的陳維生。
突然狡黠一笑。
她熱情衝陳維生招手:“過來,快點!”
陳維生眼神閃亮,一路小跑過來,在她面前站定。
“交給你個重任,在這幫我排隊,兩份烤冷麵,酸甜口,一份不加香菜。”
“我和宿棠去那邊文具店逛逛,一會就回來。”
“好,交給我。”鼻尖凍得通紅的少年,閃亮著一雙眼,欣然應下。
文具店裡暖氣十足,張白鷺和宿棠進去沒幾分鐘就出了一層汗。
她抬頭看看錶,十五分鐘了,應該差不多了。
張白鷺選了幾支油性筆和一個塑料的叮噹貓鑰匙鏈去結賬。
出去時,她一眼就看見陳維生侷促地站在烤冷麵攤子旁邊。
張白鷺拉著宿棠走過去,問他:“排到了嗎?”
他眼裡的光亮了又熄滅,促狹點頭。
“在哪呢?”
陳維生有些支支吾吾,指了指烤冷麵的老闆。
“那個,我沒帶錢,然後…”
張白鷺愣了一下。
身前比自己高出二十釐米的少年,臉上浮現尷尬至極的表情,他低頭攥緊書包帶,指節泛白,整個人顯得很無措。
張白鷺頓時會意。
心裡某處像是被人滴了一滴檸檬,酸澀無比,她忍不住暗罵自己,“啊,對不起,我忘了,我來給。”
宿棠也表示抱歉:“不好意思啊,是我們忘了這茬了。”
陳維生摸了摸鼻子,搖搖頭,露出個安慰的笑容。
實則內心把自己罵了一遍又一遍。
自己為什麼出門不帶錢呢?
他沒有吃零食買東西的習慣,最主要的還是沒有錢。
但從今天起,他該有這個意識了。
存錢罐裡還有上個暑假賺的錢,雖然被他爸搶走一大半,但還剩兩百塊。
本來是他打算用來繳下學期的練習冊費的。
陳維生既尷尬又懊惱,他發誓這個寒假一定要努力攢錢,並且藏得好好的。
這樣他就可以隨時帶點錢在身上,她想吃什麼就可以給她買什麼了。
他雖覺得有些丟臉,但他更怕張白鷺覺得自己小氣,怕她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