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河只覺得身後,一陣低沉嘶吼,還有尖銳的風聲劃過,嘶啦一聲,整個人騰雲駕霧一般地旋轉著飛了起來,轟地一聲,眼前漫天飛雪,摔得七昏八素。
再一抬頭,自己飛到了十幾米外的河沿厚雪殼子裡,杜立秋嗷嗷地叫著,趟著水竄上了岸,然後直挺挺地向地上一躺,還不忘大叫道:“唐兒,裝死啊。”
唐河被杜立秋這神操作嚇得當場蹦了起來,少扯什麼動物吃活的不吃死的,人家可沒那麼挑剔。
夏秋食物充足的時候裝死可以,吃飽的猛獸懶得撕扯,可這是一頭冬眠了三四個月,飢腸碌碌的棕熊啊,一百多斤軟嫩彈滑的屍體,頂多吃三分飽。
龐大如山一般的棕熊攜著水花從激流中一躍而起,一口咬到杜立秋的肚子上,一個撕扯甩頭,破棉絮忽啦一下四下飛濺,一百多斤的杜立秋像個破娃娃似地被甩飛二十多米開外。
棕熊嘶吼著,不停地甩著腦袋,腦袋上長長的毛髮沾了水,像個門簾子一樣掛在眼前遮擋著視線,一時間辨不清方向。
唐河嘶吼一聲,幾個翻滾到了大筐旁,撿起斧子就飛了過去,砸在棕熊的後背上。
本來奔著杜立秋去的棕熊捱了這一斧子,立刻嘶吼著轉身人立而起,大爪子撥著眼前已經結冰的長毛,向唐河撲了過來。
唐河撿起一根削尖的松木杆向地一頂,如同一杆抵禦騎兵的長矛一樣支向棕熊的胸口。
咚!
棕熊撞到了松木杆上,這玩意憤怒之下就是一根筋,發毛沾了水擋了眼睛看不見,碰到與自己較勁的,立刻憤怒地嘶吼著,揮著雙爪向前狠狠地一衝。
胳膊粗的松木杆彎了一下,發出不堪負重的嘎吱聲,在唐河絕望的嘶吼聲中又一次彈直,噗地一聲,深深地捅進了棕熊脖子下的月牙白毛處。
“嗷!”
嘶吼聲中,棕熊碩大的腦袋徑正抵到了唐河的腦袋上,血盆大口將唐河的半個腦袋都含了進去。
忽通!
千斤大棕熊壓著唐河撲倒在河邊的雪地裡。
唐河只覺腥臭撲鼻,全身的骨頭嘎崩崩做響,好像全都斷了一樣,眼前陣陣發黑,一口氣沒上來,人都飄忽了。
“唐兒,唐兒,你別死啊!”
杜立秋哭嚎的聲音,把唐河從飄忽中拉了回來。
唐河看著那張眼淚鼻涕橫流的髒臉,哈喇子都滴到自己臉上了,頓時狠狠地抱住了杜立秋。
“草,草,草,老子真的回來了!”
唐河抱著杜立秋,哭嚎著大叫了起來,現在他才確定,這不是夢,是真的回來了。
“唐兒,咱,咱,咱要凍,凍死啦!”
零下三十多度,還是在老林子裡頭,溫度更低,二人身上的棉襖都掛上了冰溜子。
杜立秋的胸口處棉絮被掏空了,胸口更是一片紫青,那是被棕熊掏出來的,虧得冬天穿得厚,又浸了水,要不然的話,這一口,怕是要把他的心肺都掏出來了。
“快點,挖雪窩,點火!”
唐河牙關打架,哆嗦著將溼透結冰的棉襖脫了下去,直奔到了河邊拖拽枯木。
可是寒風襲來,身上又溼,像針扎一樣的劇痛。
一截枯木拖回來的時候,唐河凍得全身都快失去了知覺。
挖了半人深雪窩子的杜立秋也是一個鬼樣子,臉都綠了。
兩人哆嗦著,細枝枯葉先堆到一塊,唐河哆嗦著去掏火柴。
可是火柴一掏出來,嘩啦地淌出水來。
火柴盒從唐河的手上跌落,這下完犢子了,老天爺給了自己一次機會,沒死在唸念不忘了獵熊蹲倉下,卻要被凍死了。
“立秋!”
“啊!”
“能再見到你,能見到秀兒,真好啊!”
“唐兒,我,我冷!”
“我也冷啊!”
唐河一邊恍惚,那個刻薄而又自私的面孔浮現在面前,那張嘴唇不停地上下開合著,不停地指責著自己一無是處的人生,是啊,孩子不是親生的,都怪我啊!
可是老天爺啊,求你千萬別讓我回去了,死在這夢中也很好啊。
忽啦!
火苗升騰而起,熾熱的火焰吞噬了那張刻薄又自私的面孔,緊跟著身體一輕,前胸熾熱,後背拔涼,一雙熾熱的大手,挾著冰冷的雪在身上不停地搓著,就連雞兒都沒有放過。
唐河牙關打著架,跟杜立秋一起,光麼出溜地裹著一件大皮襖縮在火堆旁邊。
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用一塊石頭把枯木墊起來一些,火勢瞬間旺了起來。
不遠處,一條體形龐大,戧毛戧刺的蒙獒犬,還有一條全身黑黃條紋,又瘦又醜的狗,正死命地撕扯著胸前插著松木杆的棕熊。
老頭拔出手插子到了棕熊前,將棕熊開了膛。
花斑醜狗唔唔地低吼著退後,倒是那頭威猛無比的蒙獒低吼著向熊肚子裡掏。
老頭一巴掌將獒犬抽開,先割了熊膽繫了死扣,用雪搓了搓,迎著陽光欣賞了好一會,才放到身邊的袋子裡,然後掏出熊肝熊腸餵狗,接著又割了幾塊最肥美的肋條,用樹條子串了,放到火邊烤了起來。
“哪家的後生,這麼生猛,帶把斧子就敢來蹲倉獵熊?”老子啞著嗓子問道。
唐河的牙關一邊打著架一邊說:“臥,臥牛村,唐,唐河,杜立秋!”
“啊,小唐家的小兒子,老八頭家的傻小子啊,膽真特麼的肥。”
“大爺,你,你哪家的?”
“上東村,秦野!”
唐河一愣,這,這,這特麼是主角的名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