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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返回藍城的路上,裴遇則才問起吳憫之剛才在別人家不適合問的問題。

“外公,您覺得,我這個表太爺還能撐多久?”

“五六七八天吧,雖然瘦成皮包骨,也好幾天不進食了,但能喝點水,應該還能撐幾天。”

“那難道連營養液也不輸嗎?就這麼硬等……?”裴遇則隱了那個字。

“是你太爺自己的意思,多那麼幾天,還不是多受幾天折磨。”

裴遇則食指若有似無在車把手上點了點,

“要是七八天的話,我可能沒辦法陪您參加葬禮了。”

藍城是吳憫之的故鄉,他現在一年有一半的時間,會待在藍城,說是要落葉歸根。

可對於裴遇則來說,沒有多熟悉,他本身也只是過來探望外公,待不了太久的。

吳憫之道:“沒事,到時間,你走你的,回江城就是,不要耽誤你的工作,反正你舅舅們這一兩天就回來了。”

比起去程,回程,吳憫之的話,少了很多。

雖然人還沒去世,但他已經兔死狐悲了。

在很久一段沉默後,他對裴遇則道:

“等我以後要是生重病,像你表太爺這樣的話,你們也一樣,不要硬挽留,必要時狠心一點,該拔管拔管,該放棄搶救放棄搶救。”

裴遇則沒說話。

“或者,提前去瑞士安樂也行。”

聽著吳憫之的話,裴遇則擰開了放在中間扶手的礦泉水,喝了一口,然後擰緊放好。

“那棺材您要直接成品的,還是像太爺這樣,半成品,後油漆的,花樣顏色有什麼要求嗎?”

“哦,對了,如果您去瑞士安樂的話,可能最後只要骨灰盒就行了,應該用不上棺材了,到時候有啥用啥,怎麼省事怎麼來吧。”

前面專心開車的司機,雖然沒笑出聲,但嘴咧著,牙都露了出來,兩爺孫在後視鏡上看的一清二楚。

吳憫之雖然沒想著從裴遇則嘴裡說出什麼暖心窩子的話,但也屬實有些不中聽。

“老李,等下直接開車去機場吧,把這人今晚就送走。”

司機笑了笑,嘴上儘管答應,但也曉得這話不能當真。

吳憫之還是心中有點氣,忍不住對裴遇則兇道:

“臭小子,虧得說你們這一輩,就你最穩重,我看都是胡扯,就屬你最不知天高地厚。”

老小孩老小孩,明明是他自己提的這個話頭,裴遇則怕跟外公斗嘴,索性就受著,不跟他唱反調了。

吳憫之還等著裴遇則還嘴,結果看人家直接背靠椅子閉了眼,到此為止,沒下個回合了。

“老李,還是先回藍城吧。”

裴遇則睜了眼,

“不是要著急送我去機場嗎?”

吳憫之:

“…………”

*

死亡,難以預測。

就算明知有人活不久,以為只能再活一兩天時,抗了七八天,想著還能再堅持四五天時,結果說走就走。

27號他們從渭城探望回來,就才隔了一天,晴了一段的日子,29號晌午開始突然變了天。

也就在此時,吳憫之收到了人離世的消息。

裴遇則見外公接完那通電話後,便獨自一人,去了後花園。

很長一段時間過後,他才回來,吩咐底下的人,通知這邊的親戚,以及要準備的物品。

裴遇則算了下時間,還來得及,那就還是陪著外公參加完這場葬禮吧。

三輛車,是30號下午出發去的渭城,天陰著,沿途的雨越下越大。

裴遇則好像聽過一句諺語,類似什麼死人不走幹路,好像是有幾分道理。

葬禮他以往也參加過幾次,但農村的葬禮還是頭一回。

外公告訴他,這地的風俗都是三日葬。

人去世當天是頭一天,第二日黃昏起事舉行儀式,第三日早晨下葬埋人。

這一回,車子都開不到人家門口,主村道里都停滿了車,只能找有空的地方停車。

明明前幾日來的時候,村莊裡還看不到幾個人,如今眼下,一下冒出了太多太多的人。

下車後,裴遇則撐了一把黑傘攙扶著吳憫之慢慢往過走,喪樂嗩吶吹奏的聲音由遠及近。

鬧哄哄的人群中,很多人都是披麻戴孝掛著白。

每個房間都坐滿了人,原先稍空的地方都擺上了圓桌,供來客歇息。

倒滿了茶水的一次性杯子隨處可見,窗臺上是,花園臺階上也是。

小孩前後跑著打鬧,前一秒還一起笑著,後一秒就一個打哭另一個。

暮色已起,明暗交雜,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裴遇則還是看到了那個女孩,衛衣帽子戴在頭上,又撥到耳後,露出一張未施粉黛的臉。

先前的那副棺材,搖身一變,已經被漆成了黑色,腰身用紅色的線條作畫裝飾,敦厚而沉重。

她似乎是在對棺材不完美的地方,檢查和補修。

“腳下看著,別踩水裡了!”

吳憫之提醒了裴遇則一聲。

“哦,好。”

裴遇則轉身後,對舅舅吳畏道:

“舅,你陪著外公吧,我出去打個電話。”

吳畏上前,兩人換了位置。

雨已經停了一會兒,裴遇則一路走出,只好尋了個稍微僻靜的地方,才停下步子。

出來找地方想清淨是真清淨,打電話也是真的要打。

裴遇則給秘書撥了電話。

“喂,裴總。”

“小林,幫我把後天早上回江城的機票改簽到明天下午吧。”

“明天下午嗎?和楓麗的會議在後天下午,時間上,來得及。”

“沒事,我這邊的事情明天中午就結束了,我不想後天太趕。”

“好的,裴總,改簽成功後我把航班信息發給您。”

“好,多謝。”

“您客氣了,裴總。”

通話結束,裴遇則便又返回。

再進屋的時候,棺材跟前已經沒有了先前的人影,他慢悠悠踱步到杏花樹前,看樹枝上的花稀稀落落,泥土上落了一層花瓣。

“好不容易等到花開,就開了兩天,一場雨,又給澆落完了。”

身後傳來清麗的女聲,裴遇則稍微側轉了身子去看。

那姑娘衛衣帽子還戴在頭上,手上拿了個饅頭,裡面夾的菜,饅頭已經被咬了幾口了,看著是剛從廚房出來的。

裴遇則腦子裡跟人抽了一鞭子一樣,眼前的人,真的很難形容。

穿的很普通,甚至是一言難盡,行事作風有點太不拘小節,實在是瞎了這張清冷的臉。

他看了看她的臉,最後還是把視線定格在了那個饅頭上。

“沒吃午飯?”

“吃了,吃的早,這會兒就餓了,我又不等晚上的席,忙完稍微墊一點就撤了。”

裴遇則隨口一問:“為什麼不等?”

曲流汀也實誠,

“統共賺了600,為了吃席再搭200,不划算。”

裴遇則嘴上沒評價,心裡想,還挺有原則的,不白吃。

“哦,對了,你現在餓嗎?廚房還有饅頭。”

裴遇則搖了搖頭。

曲流汀還想說兩句閒話,就看這個男的頭又扭回去看已經沒什麼花的樹。

…………

行吧,不自找沒趣了,她返回廚房繼續吃饅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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