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昨天進府時是素粉裙,今天到底是她的好日子,換了一身鮮豔一些的桃紅,款式簡約,頭上還是不見金銀珠翠,裝扮用的是絨花,做工倒是精緻。
成嬤嬤見姜明君神情鬆動了一些,也趕忙上前勸道:“哎喲,大少爺、少奶奶,這會可不是吵架的時候,夫人那邊等著我回去交差呢。”
把謝夫人搬出來後,姜明君也不再發作,畢竟不走完這個程序,傳到自己那護短的婆婆耳朵裡,她可不會指責自己兒子,到時候不賢惠、不懂事的名聲可都要扣在自己頭上了。
謝仕凡也有些心虛,離了沉芊身邊,親自上前來虛扶了一下妻子,姜明君也順勢妥協和他一起坐上了正位。
機靈的小丫頭見狀,立馬上前把軟墊放好,沉芊緩緩移步過來,跪在了軟墊上叩拜三下,給眼前的少奶奶行了大禮。
隨後沉芊跪直身子,從丫鬟端過來的托盤上,取下了那個裝著茶水的青花瓷蓋碗,微微低頭雙手舉起,任誰看著都會覺得她虔誠恭敬。
但是垂下的眼眸中,誰也看不到裡面閃過的一絲狡黠,沉芊現在最遺憾的事,就是耽擱了這麼久,茶早就涼下來了。
否則一會這個少奶奶,當著謝仕凡的面打翻茶杯燙傷了自己,有理也變沒理了,不燙也沒關係,雖然效果上會大打折扣,但是照樣能給讓謝仕凡多心疼自己幾分。
沉芊心裡暗笑,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萬萬沒想到,就在姜明君伸出手的那一刻,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徑直把手收了回去,因為姜明君是真的見過那種場景,雖然不是在謝府。
眼前相似的畫面,讓她不由自主的聯想:如果茶杯翻了,算誰的?只要杯一翻,自己就沾上了蓄意打翻茶杯,給新姨娘下馬威的嫌疑。
在瞭解沉芊這人的性情之前,警惕一些終究是沒錯的,姜明君不動聲色的說:“第一杯應給大少爺,姨娘行著大禮不便移動,銀月你去接了。”
謝仕凡不在沉芊正前方,這麼一來,銀月就上前接了茶送到了謝仕凡手裡,於是第二杯茶,也順理成章的讓銀月接了給自己。
這個謹慎的操作,竟然誤打誤撞的,真的提前消除了一場構陷、避免了一場自己註定要吃虧的風波。
礙於兩人先斬後奏、無中無人的行為,這茶姜明君是一口都不想喝,拿起來杯沿輕輕貼了一下唇邊,就放了回去。
拿著手帕裝模作樣的擦了一下嘴角,面無表情的說:“大少爺,今天事發突然,我沒有備賞。”
謝仕凡因為理虧,無言反駁,只是發出了一聲嘆息。
沉芊跪在地上,聽到這話氣惱不已,敬茶的事沒得手不說,這會又找藉口不給賞,分明是故意給自己沒臉。
沉芊心裡恨恨的惱怒:沒準備又怎樣?從身上摘個鐲子或者簪子,面上全了大家的禮數就行了。
再說了,這院子是你住的地方,讓丫頭去取個什麼過來,也不會太久,這女人分明就是在故意奚落自己,或者拖延時間讓自己久跪,哼!回頭一定要跟大少爺好好吹吹枕邊風,讓他徹底厭棄了這個少奶奶。
沉芊心裡再惱,但是這個境況下,又不敢挑明說,蹙著眉頭,緊緊的抿著嘴唇,閃著委屈的淚光看向謝仕凡。
氣氛已然變得僵硬無比,好在這番禮節程序也進行完了,謝仕凡伸手攙起沉芊,擦了一下她眼角的淚水,囑咐丫鬟送她回自己院子。
把所有人清退完畢,謝仕凡才輕輕牽起姜明君的手,長嘆了一口氣:“我知道這樣對不起你,她是個可憐人,在這個世上沒有親人,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我了。”
隨後講起了自己帶沉芊回來的前因後果:“沉芊是我在青樓裡贖出來的。”
“啊?”姜明君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自己一看到她,第一印象就覺得這人身上有種風流嫵媚的氣質,身上的表情和做派,好像也很懂得拿捏男人的心思。
緊接著,姜明君突然意識到什麼,猛的把手收回來,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謝仕凡。
謝仕凡見狀趕緊否認:“明君,你別多心……。”
隨著謝仕凡的描述,姜明君得知,沉芊曾經是京城醉花樓的一塊招牌,可就是身體不太好,孱弱多病,平日裡休息的時候多,見客的時候少。
老鴇子一開始把她視為搖錢樹,錦衣玉食的供養著,結果她三天兩頭拖著病體來告假,時間久了,求財心切的老鴇子終於忍無可忍的翻臉了,手裡的鞭子高高揚起,醉花樓後院響起了淒厲的慘叫聲。
姜明君聽到這裡垂下頭,情緒低落的打斷他:“大少爺別說了,我懂了,於是你就心生憐愛,英雄救美了。”
話音未落,兩行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從昨天到現在,發生的這些事,對姜明君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一時之間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和接受。
謝仕凡見狀,上前一把摟住:“明君別哭,我沒有移情,心裡始終是愛你的,那天我只是路過,看到別人落難,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你也知道的,我不是那種冷血、冷漠的性子。”
“我原本只打算為她贖身,可是她出來以後沒有親友可以投奔,那孤零零的身影,讓我一下子想起了你,想到你進謝府的時候,也是沒了孃家的親人,那一刻我透過她彷彿看見了你,腦子裡全是闊別數月的你,心裡一時有所觸動,加上她身體也虛弱,就帶在身邊照顧了。”
謝仕凡言辭懇切,還帶著幾分小心翼翼:“是我一時糊塗,把事情辦成這樣,可是如今她已經進府了,又是個苦命人,我們就收她在府上吧。”
姜明君忍著失落,想著眼前已經無法挽回的局面,自己不答應有用嗎?遂苦笑一下,點了點頭。
謝仕凡欣慰的看著她:“明君是我的賢妻,最和善最懂事了,我向你保證,她如果對你有半分不敬重,我絕不饒她,在這府裡的少奶奶只有你一個,只是……。”
“怎麼了?”姜明君見他突然變得猶豫,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不明所以的問道。
謝仕凡態度有點為難:“只是她剛進門,今早你就不給賞,我怕府裡有那等刁鑽的奴才們,會意錯了你的態度,看人下菜去故意為難她。”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就是安撫又是誇讚,原來是為了讓他的小妾在府上能立足,專門留下來幫她討賞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