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置身在了一處陌生的空間裡。
她抬眼望去,發現四周空無一物,眼前除了空洞的白,還是空洞的白。
忽的,歲歲的胸腔裡湧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受,那是跟先生死前一樣令她透不過氣來的窒息。
還有些莫名的壓抑,莫名的哀傷。
當這些感受激烈地碰在一起時,瞬間滋生出一陣陣沁入骨髓的痛。
歲歲受不住這樣的疼,她捂著心口,揪著領子,彎腰蹲在地上,企圖用這樣的方式得到片刻緩解。
一道聲音幽幽傳來:
“歲歲。”
她的眸子中劃過一絲不確定。
“歲歲。”
“……”
這回歲歲反應過來了。
那是一道像是蒙著霧的,聽不真切的嗓音。
歲歲心口處的疼痛減輕,急忙擦了擦眼睛。
緊接著,她的眼前閃現出一幅畫面。
畫面之中,沒有他物,只出現了一隻腕骨分明的手。
那隻手的皮膚很白,手背上交錯著閃電狀的淡青色的脈絡。
他的腕間戴著一串白玉佛珠。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夾著期盼,夾著渴求:
“說喜歡。”
–
佔據了半條巷子的宣國公府被大雪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空淨院。
門窗被人從裡間推開。
寒風裹挾著雪花呼啦啦地灌進屋裡,吹起書案上被鎮紙壓著的宣紙一角。
紙張嘩啦作響。
一部分雪花落至少年攤開的掌中。
也有一部分被吹至少年的玉色衣袍之上。
少年垂目,長而密的睫毛覆蓋而下,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緒。
溫孤霧白沉眸,靜靜注視著落在腕間的白玉佛珠上的幾片雪花逐漸消融。
這是……光慶十五年。
是他十五那年。
也是歲歲入府到祖母院裡伺候那年。
他清晰地記得,前世歲歲是在她滿十五那年被送到空淨院的。
那時與她一起被送過來的,還有其他房裡安排的幾名妙齡女子,只是最終留在空淨院的,只有她。
她是他的通房。
亦是他的妻。
身後傳來腳步聲。
泱十一手端盤,一手輕叩門扉:“世子,該喝藥了。”
尫九站在旁側,偷偷打量著立在窗前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世子這回病重醒來有哪裡不一樣了,不僅變得更沉默,更難以靠近,連眼神都較之以前更為莫測。
雖然世子一直端重的跟同齡人格格不入。
注意到溫孤霧白有了動作,尫九趕忙低頭。
溫孤霧白轉過身,望著如今面容還透著青澀的泱十與尫九。
他們是自小跟在他身邊的,與他年紀相仿,也是他的心腹。
待藥涼些,溫孤霧白伸手端過,仰頭將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
他將空碗擱在盤子裡,正處變聲期的少年嗓音微啞,透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低沉:“府裡可是又要換一批下人了?”
泱十微愣:“……”
世子從不關心府裡的瑣事。
且這塊一直是夫人在打理。
好在泱十向來做事周全,對國公府各個院裡的動向瞭如指掌,當即回了話:“是。”
國公府每隔幾年就會換一批下人。
今年夫人遣了不少老人出府,自然要有新人來填補各個院裡空出來的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