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為,甘郡守所言甚是……”呂不韋褒獎了幾句後,剖析道:“新郡郡守,非甘羅莫屬。”
“夜郎、邛都、廉莫、筰都等地之詳情,縱觀朝野,可能沒有人比甘羅更清楚。”
“相國大人言之有理。”嬴政選擇性的忽略了朝臣之前的彈劾,道:“著甘羅擬領新郡,黔,分劃疆土予巴、蜀二郡。”
“遷黔郡郡守……因其……第六等官大夫爵……”
“巴郡郡守,由郡丞擔任……”
昌平君又道:“王上,戰事已經結束,南郡乃大秦和楚國邊境重地,兵權繼續由甘羅執掌,似乎有些不太合適。”
“南郡兵權,交由楊端和。”嬴政接道:“黔郡新立,恐諸族心思各異,準黔郡常駐五萬大軍,鎮守疆域。兵權由甘羅暫代。”
“王上聖明。”百官心不甘情不願的齊聲道。
新開一郡,且面積比肩秦國大郡的功勞,讓他們有勁沒處使。
而且,他們很清楚。
甘羅代理巴郡郡守的半年,尤其是最近一個多月,秦王政給巴郡、蜀郡、南郡、漢中郡塞進去了多少效忠秦王的人。
王上不卸甘羅的兵權,恐怕就是為了方便借甘羅之手,洗清除軍方貴族以外,各派系安插在軍中的各級將領。
表面上看,巴郡是甘羅一手遮天。
可巴郡又有多少官吏,是從關中跑去巴郡出仕的。
蜀郡如此、南郡如此、漢中如此。
黔郡,也會是如此。
下朝的嬴政,回想著父王臨終前的教導。
效仿秦獻公,先掌控大半國土,再掌控朝堂的策略。
以及自己對巴、蜀、南、漢中的掌控力度。
這一個多月來。
他和甘羅的想法一樣,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小打小鬧。
得通過每一件事,得到最實際的權力。
……
八天後。
交接完公務,甘羅踏上了去往黔郡的路。
江州城外。
郡丞與郡尉等郡府高官,前來為甘羅送行。
“大人,我等才疏淺薄,治理一郡之地,恐有不足,下官若遇不明之處,還望大人不吝賜教。”郡丞表態道。
他很清楚,他能在朝堂各派系的覬覦之下,得到巴郡郡守的位子,離不開甘羅的舉薦。
以及沒有晉升的郡尉,也清楚,他能保住郡尉之職,全仰甘羅。
此前,他們還想著牢牢佔據。
可當他們瞭解到,巴郡郡縣府衙中掌握實權的官吏,有近三分之一,是秦王的人時,他們不敢了。
只求自己與家族的平穩發展。
這段時間,巴、蜀、南、漢中,倒下的文臣武將,不乏實力與家族勢力,強於他們的。
而他們,選來選去,發現能抱住的最粗的一條大腿,就是甘羅。
所以,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諸位,留步吧。”甘羅結束寒暄,告別道。
這一次去黔郡,與他同行的,不僅有大司命和少司命姐妹。
還有云中子、逍遙子、八玲瓏乾殺三人,以及一支近半是軍官的三百人的軍隊。
甘羅登上馬車,車廂內只有雲中子一人。
駕車的也是一名百夫長。
大司命和少司命,分別在隊伍首尾保護。
“黔中,恐怕是秦國最差的一個郡,可在下發現,大人似乎並不擔心。”雲中子問道。
“擔心了無用。”甘羅輕笑道:“自王翦將軍率領的軍隊進入夜郎開始,我就沒停止過對黔郡道路的修整開拓。”
“有了公輸家的加入,速度快了不少。與巴、蜀兩郡相通的主幹道路,勉強暢通。”
“然,郡內,依舊是舉步維艱。”
“想要開拓道路,少不了錢財支持,黔郡的第一筆大額賦稅,恐怕得靠果酒和藥酒。”
“我偶然聽同僚提及,大人為了保證黔郡的安穩,請王上免除三年農稅?”對此,雲中子沒有謙虛,也沒有驕傲。
果酒和藥酒賣的有多好,他很清楚。
酒,一直是為世人公認的高利潤貨物。
秦國國營的特殊情況,鑄造了國內酒水收益不行的假象。
可酒水受歡迎的程度,夏商周至今,一直以來,屢禁不止,足以說明問題。
“不錯。”甘羅微微頷首道:“再三思索,能免除的,好像只有農稅。”
“若是把商稅也免了,那我這郡守,也就沒法幹了。”
……
一抵達黔郡。
雲中子就開始馬不停蹄的釀造果酒。
很快,收取新鮮水果時,雲中子發現,甘羅說的多仰仗他釀的果酒的話,客套成分居多。
甘羅把暴利的紙鋪都沒有帶過來,只帶了個他這個人。
結果。
雲中子發現,公輸家少家主,公輸仇,正在為甘羅,鑄造貨幣。
只因,黔郡有礦。
金礦、銀礦、銅礦都有。
郡守府。
正堂。
甘羅正和王翦說這事。
“大人擅自鑄幣,怕是不妥。”王翦委婉道。
“有王令。”甘羅輕笑道:“將軍攻佔廉莫,來信說此地有金礦和銀礦時,我就向王上上疏,鑄造新幣。”
“沒有王上的旨意,我哪敢鑄造貨幣呢。”
王翦很是無語的說道:“大人以一錢為一幣,極受遷移而來的百姓歡迎。”
“外圓內方的金、銀幣,大小商賈,似乎都比較質疑?”
“質疑歸質疑。”甘羅無所謂道:“金銀本身的價值在那兒放著,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價值。”
“說起來我自己都不信,新式金銀幣,居然在黔郡有點供不應求。”
“哈哈哈……”王翦放聲朗笑,他駐守在郡城已將近一月時間,金銀幣自從一齣現,他就開始關注,受歡迎的程度如何,他豈會不知。
笑完之後,王翦問道:“老夫聽說,一張八尺全開的紙,降到了十錢。大人以為,紙,何時才能徹底替代竹簡?”
甘羅雖然把竹紙的兜售中心,放在巴郡郡治江州城。
一來,原材料採取方便;巴郡有更好的商業環境。
但,早在兩個月前,就煉製了一批傀儡,送入黔郡,在此地,搞了個小分隊。
黔郡郡城的紙鋪,還是他的。
“三年或三十年乃至三百年,都有可能。”甘羅遲疑片刻,說道。
麻紙漢朝就有,可一直到唐朝,還有人使用竹簡。
直到宋朝廉價且質地過硬、原材料源源不斷的竹紙被大規模使用。
紙,才開始走進千家萬戶,學問也沒有繼續被束之高閣。
其中,固然有特殊的時代背景作祟,但紙價昂貴,確實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原因。
“我大秦以吏為師,大人派遣的官吏,也皆是能臣幹吏,加之紙張助益,學識普及的速度,理論上應該很快。”王翦嘆道:
“可想要不同國家的人,忘卻自己的文字、習俗等等,難如登天。不知,大人慾以何法,治理黔郡?”
“轉移矛盾。”甘羅幽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