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院
“見過珠大嫂子。”
賈環含笑與李紈見禮,李紈一生都只專注兩件事,教孩子和搞錢。
不過見賈環前來,面上也微微露出笑意。
她對賈環心存幾分感激,自嫁到賈府沒幾年,賈珠便離世了,若換作其他人家,她怕是早被冠上剋夫的惡名。
好在有賈環這掃把星,將那些惡意揣測與無端指責都被吸引了去,讓李紈免受了許多閒言碎語。
賈環在賈府的名聲向來不好,彷彿他就是個招是非的靶子。
“環兄弟,快些坐吧,等蘭哥兒寫完這一篇字,咱們再說話。”
李紈溫和地說道,一邊親自為賈環斟了一盞茶。
賈環坐下後,目光在屋子中隨意逡巡。
這屋子雖不奢華,卻處處透著整潔與素雅。
端起茶盞輕抿一口,茶香在舌尖瀰漫開來,讓他的心情舒緩了幾分。
那邊,賈蘭見賈環來了,不免有些急躁,寫字的速度不自覺加快,結果被李紈一眼就瞧出了破綻,捱了幾下戒尺。
賈環看著自己的侄兒兼發小捱揍,不僅沒有半分同情,還捂嘴偷笑起來。
好不容易等賈蘭寫完字,李紈板著的臉漸漸緩和,讓賈蘭去換身衣服。
她自己則重新坐回椅子上,輕輕嘆了口氣,對賈環道:“讓環兄弟見笑了。”
賈環擺了擺手,說道:“嫂子這是哪裡的話,蘭哥兒可比我聰慧多了,我如今還在認《千字文》,他卻已經能寫出這般工整的字,日後定有大出息。”
聽人誇自己的兒子,李紈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幾分。
賈蘭可是她如今唯一的慰藉。
嫁進賈府這樣的人家,改嫁是想都不用想了,往後漫長的數十年,她都只能在這深宅大院裡度過,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是無盡的煎熬。
李紈微微垂下眼簾,手中的帕子不自覺地絞緊。
賈環也很是同情她,二十出頭的年紀,本是如花似玉,如今卻要在這深宅大院裡守著活寡,被時光慢慢消磨。
“珠大嫂子,我想帶蘭哥兒去寧榮街上逛逛。您放心,有趙國基跟著我們,而且那邊巡邏的劉捕頭也認識我們,安全方面有保證,我晚飯前定會把蘭哥兒送回來。”
李紈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她丈夫賈珠在世時,對賈環極為看好,曾說:“三歲看老,環三弟慧心獨具,是個有能耐的,那些說他是掃把星轉世的,都是沒讀過書的愚夫蠢婦罷了。
蘭哥兒日後少不得要靠他幫襯,也怪我不爭氣,害得大妹妹需要進宮為賈家搏前程。
可一入宮門深似海啊,縱然是搏出頭了又能風光幾年?
賈家的擔子還得賈家爺們來扛,可是老太太偏疼寶玉,對於環兒太過冷落,日後終要留下禍端。
大家族最怕的就是人心不齊……你往後需得和環兒多多親近,以後的賈家就指望他和蘭哥兒了。”
李紈這些年一直將丈夫的臨終遺言銘記於心。
如今見賈環小小年紀,就已經將出門的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心中對賈珠的眼光又多了幾分認同。
“環兄弟都安排得這麼妥當了,我哪有不放心的道理。”
李紈說著,起身拿出一個箱子,背對著賈環在裡面翻找著什麼,只聽物件碰撞聲,想來是在數銅錢。
賈環循聲望去,不由一愣。
李紈與王熙鳳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王熙鳳的美是咄咄逼人的豔麗,李紈則是溫婉含蓄的淡雅。
不過兩人的身段倒是各有千秋,甚至在某些部位,生過孩子的李紈比鳳姐還要豐腴一些。
微微欠身數錢的李紈,寬鬆的衣衫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擺動,那微微隆起的曲線若隱若現,散發著一種成熟女性獨有的韻味。
這讓賈環看著就挺……賞心悅目的。
可接下來李紈的操作,卻讓賈環尷尬得腳趾扣地。
只見她反覆數了半天的錢,最後只拿出 100 錢遞給賈環,還囑咐他別帶賈蘭去吃冰的飲品。
賈環頭皮發麻地接過錢,帶著賈蘭出了府,坐上了馬車。
在馬車內,看著手裡的銅錢,賈環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想想,李紈一個寡婦帶著孩子,也確實不容易。
“環三叔,咱們今兒去哪裡玩?”
賈蘭比賈環小一歲,在別人面前總是一副小夫子的模樣,只有在賈環面前才會放鬆些。
這也確實難為他了,他輩分實在是低了些,西府了都是他長輩。
“遼東那邊來了一群馬商在販馬,咱們去瞧瞧。”
賈環有些激動,在他看來,這就像前世的車展,雖然沒有車模可看,但試駕過把癮還是可以的。
這些日子他也存了五十多兩銀子,可惜得留著下月買中級月卡,不然他真想買一匹小馬駒。
“三叔,馬有什麼好看的,咱們又買不起,不如去茶館,花 50 文買一壺茶,坐著聽那說書先生講故事,剩下的錢買兩串糖葫蘆,再留些做打賞。”
賈蘭自然也看到了李紈給賈環的活動資金,已經在心裡計劃好了怎麼花。
“你放心,糖葫蘆少不了你的,那說書的來來回回就那幾個故事,有啥好聽的。咱們去尋兩匹小馬駒騎騎,你不想騎馬嗎?”
賈環有些好笑地指了指賈蘭,那表情像是在說這孩子真沒出息,就惦記著那串糖葫蘆。
“那當然想了,君子六藝,缺一不可,我還想等長大些了練練騎射呢。”
賈蘭一本正經地回答道,但又有些猶豫,
“只是咱們沒錢,他們會讓我們騎嗎?那些遼東來的馬商,一個個長得凶神惡煞的,我瞧著有點害怕。”
賈環拍著胸脯保證道:“怕什麼,咱們只是去試騎,到時候不管你滿不滿意,都說不滿意。咱們騎完就走,他們還能強買強賣不成?這裡可是京城,誰敢胡來。”
賈蘭皺著眉頭,像個小大人似地說道:“三叔,子曰:‘君子於其言,無所苟而已矣。’我們這般試騎而不買,是否有失君子之道呢?”
靠,說好的一起擺爛,這小子居然偷偷讀了《論語》!
不過幸好賈環前世刷短視頻也學了幾句有用的。
賈環微微揚起下巴,說道:“蘭哥兒,《公羊》曰:‘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
我們只是想體驗騎馬之樂,這是人之常情。
雖不合常規買賣之理,但只要我們不惡意欺瞞馬商,這便是在經與權之間的適度變通,並未失了君子之道。”
賈蘭聽了,雖覺得有些勉強,但又無從反駁,便也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