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為什麼要打你?”
將江芃拉到床邊,江芙打開揹包,從錢包取出幾張鈔票放到江芃手上。
“那……獎勵你五百塊!”
熊孩子看看她手上的錢,還有些將信將疑。
“我弄溼你的琴,你還給我錢?”
“姐姐正愁這琴有點髒了,需要好好洗一洗,沒想到你會幫忙。”
笑著摸摸他的頭,將錢塞進他的口袋,江芙拿過二胡,用紙巾在琴絃身上擦了擦。
琴絃需要用松香保養,紙巾上立刻留下一片綜紅色的痕跡。
江芙故意將紙巾向熊孩子展示了一下。
“竟然洗下這麼多髒東西,我們芃芃可真厲害。”
這把琴是楊婷幫她買的,幾百塊的便宜貨,根本不好用。
要不然,她也不會放在江家。
壞不壞的,江芙也不在乎。
熊孩子哪知道那是松香,還以為真是誇他,頓時一臉得意。
“那當然,我媽說了,我是咱們家最聰明的孩子。”
江芙笑得溫婉:“那姐姐考考你,咱們家除了姐姐的二胡,還有什麼樂器?”
“還有二姐的鋼琴,我媽說了,那是名牌,比你這個破二胡值錢多了,你這個才幾百,我二姐那個鋼琴,一百多萬呢!”
提到二姐的鋼琴,江芃靈機一動,露出和母親楊婷一樣的貪婪神色。
“姐,要是我幫二姐也洗洗琴,她會給我錢嗎?”
“那麼大的鋼琴,你可洗不乾淨,還是姐姐明天抽空洗吧。”江芙打個哈欠,“姐姐要睡覺了,你去別的地方玩兒吧。”
小胖子從江芙房間出來,端著水槍左右呲了幾下。
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鋼琴房,撇撇嘴。
這種賺錢的機會,他才不會留給姐姐。
水洗洗不乾淨,他不會放清潔劑嗎?
他可真是聰明!
端著水槍,小胖子轉身跑進二樓保姆間,吃力地拖著一大瓶清潔劑回來,走進鋼琴房。
江芙隔著門縫看在眼裡,扯扯唇角。
熊孩子還真上道。
輕輕將門關好上鎖,她轉身走進浴室。
等她洗完澡換上睡衣出來,門外已經響起江芃的鬼哭狼嚎,還有楊婷的罵聲。
“誰讓你用水槍呲鋼琴的?”
“一百多萬的斯坦威讓你毀了,你還想要錢,我打死你個敗家子。”
……
江遠之聽到聲音,也上了樓。
看著哭著跑出來的兒子,心疼地護到懷裡。
“小孩子不懂事,你教他就行了,幹嘛動手?芃芃,告訴爸爸,你幹什麼了?”
“我……我好心給我二姐洗鋼琴,我怕洗不乾淨,還放了清潔劑……我媽不但不給我錢,還……還打我……”
“洗鋼琴,還放清潔劑?”江遠之的聲音頓時氣得變了調,“你是豬,還是腦子進水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
單打變雙打。
啪啪啪!
嗷嗷嗷——
巴掌聲,伴著罵聲和慘叫傳進來。
江芙抬手拍拍剛敷完面膜的臉,抬臂擺出一個優雅的旦角姿態,換上京戲唱腔。
“既然這小奴才禽獸投胎,被收拾也是活該。”
一路唱著,邁著小碎步走到床邊。
她利落亮相,取過耳塞塞進耳朵,躲到床上睡美容覺。
……
……
第二天一早。
江芙下樓走進餐廳。
坐在桌邊的江芃,一對眼睛腫得像桃。
因為屁股被打腫,吃飯都只能站著。
江芙壓住唇角,剛要假裝安慰他幾句。
急促的腳步聲中,同父異母的妹妹江薇氣沖沖走進來。
“江芃,誰讓你碰我鋼琴的?!”
衝到餐桌邊,江薇抬起右手,照著江芃就是一巴掌。
江芙差點沒忍住笑場。
還以為就是父母雙打,沒想到是三打。
“你憑什麼打我?”
從小被寵壞的孩子,哪會對一個姐姐害怕。
江芃昨天就被揍得夠嗆,這會兒正委屈著,一肚子氣沒地方發洩。
一把抓過桌上的盤子,連雞蛋帶水果、酸奶一起扣在江薇的裙子上。
嶄新的小禮服,頓時變成抹布。
“你……這是我準備參加畢業典禮的新裙子。”
江薇氣結,一把將弟弟推開。
江芙悄悄伸出左腳,輕輕一絆。
江芃失去平衡,胖臉重重磕在桌角,頓時大哭起來。
“芃芃,來姐姐看看。”
江芙將江芃拉起來,掃一眼走到門口的江遠之,故意拱火。
“小薇,不是姐姐說你,小芃還是個孩子不懂事,你和他計較什麼。”
“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江薇惡狠狠盯住弟弟,“我告訴你江芃,以後再敢碰我的東西,我打死你個小畜生。”
江芙:……
她弟弟是小畜生,那她是什麼,她父母又是什麼?
楊婷與江芙的母親溫如璟是一個劇團的演員。
不像溫如璟是大家閨秀,而是市井出身。
江薇自幼跟著她長大,當然也學不了什麼好教養。
平日還能拿腔做調,現在在氣頭上,立刻就暴露出本質。
“放肆!”江遠之沉著臉走進來,“看看你,哪有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江薇知道失言,撇撇嘴:“他把我鋼琴都弄壞了,我說他兩句也不行啊?”
“昨天我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你還想讓他怎麼樣?”江遠之冷冷地瞪一眼女兒,“他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看看小芙,哪像你,一點教養都沒有。”
之前,江遠之對江薇也是寵愛有加。
自從有了這個弟弟,她的寵愛早已經不像從前。
一個女兒乖巧懂事,一個女兒囂張跋扈。
對比起來,江遠之自然更看二女兒不順眼。
江薇斜一眼江芙,一臉委屈地迎住走進來的楊婷。
“媽,你看我爸……”
“婷姨。”江芙扶著江芃的肩膀直起身,“小芃牙好像有點磕鬆了,您要不要帶他去醫院看看?”
看女兒受委屈,楊婷原本還想安慰她兩句。
聽到江芙這句,忙著衝過來扶住小兒子。
“芃芃,來,媽媽看看,怎麼回事?”
江芃立刻抬起小胖手,向江薇一指,哭唧唧地告狀。
“二姐推我,嗚嗚嗚……媽,我牙好疼……嗚嗚……”
江遠之也湊過來看了看,眼看著兒子一嘴的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轉過身,他抬手照著江薇就是一巴掌。
“他是你弟,你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
明明是自己的鋼琴壞了,自己還要捱打?
江薇又氣又委屈,哭著跑出餐廳。
楊婷也怕兒子磕壞,顧不得哄女兒,急急地拉著江芃去醫院看牙。
餐桌邊。
只剩下江遠之和江芙。
江芙主動幫他倒一杯牛奶:“爸,小薇也是一時心急,您就別生氣了。”
家裡這兩個孩子,全被楊婷寵壞了,整天也沒個安寧。
江遠之看看面前一臉乖巧的大女兒,由衷感嘆:“家裡還是你最懂事。”
江芙笑得乖巧:“我是家裡的老大,應該的。”
江遠之笑著幫她夾過一隻煎蛋,“快吃飯吧。”
揹包裡手機震動,屏幕上顯示著老號字瑞麟戲服趙經理的電話。
江芙將電話掛斷,從餐桌邊站起身。
“爸,您慢慢吃,今天畢業典禮,我先去學校了。”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懶得再陪他玩父慈女孝的遊戲。
畢竟是即將嫁進程家的搖錢樹,江遠之也樂意哄她兩句。
“一會兒司機送小薇去學校,你也一起坐車過去吧。”
“我還要回去拿東西,不順路,打車就行。”
全新的賓利歐陸不開,坐江家的破奔馳,還要看江薇臉色。
她有病?
江芙提著手包走到門口,又裝作突然想起似地轉過身。
“對了,爸,我手機忘充電了,包裡沒現金,你能給我點錢打車嗎?”
昨天哄小胖子的五百塊,她可不能白給。
被她哄得開心,江遠之也沒在意這點小錢。
掏出錢包,捏出幾張鈔票。
想了想,又多拿幾張,一起遞給她。
“你不是有駕照,回頭讓嘉木給你買輛車,開著多方便。”
她就要程家買,江薇就是江家買。
都是女兒,差距還真是大。
“我知道了。”
江芙不動聲色地接過錢,悄悄數了數。
一共兩千塊。
除掉給小胖子的五百,還賺一千五。
毀掉一百多萬的斯坦威,順道收拾姐弟二人一波。
這買賣不虧。
將錢塞進手袋,江芙走出別墅大門。
確定沒人注意,她拉開車門坐進歐陸駕駛座,撥通趙經理的手機。
“趙經理,您找我?”
“江小姐是吧,裴老幫您找到做頭面的人了,您現在有時間過來一趟嗎?”
江芙看一眼腕錶。
畢業典禮是十點,時間還來得及。
“我馬上開車過去。”
裴老全名裴遊麟,是京劇圈子裡最好的頭面大家,京派點翠非遺傳人。
母親留下的點翠頭面是江家幾代傳下來,前清就有的老東西。
價值不菲,江遠之自然是捨不得。
知道明要江遠之肯定不定會,江芙才想出偷樑換柱的辦法。
想要以假亂真,騙過江遠之和楊嫁的眼睛,只有裴遊麟有這個能力。
老爺子與她外公是好友,自然是滿口答應。
沒想到,年前老爺子突然中了風。
病好後手和眼力都大不如前,已經是有心無力。
現在,老人家竟然幫她找到能做這套頭面的人,江芙自然是不敢耽擱。
一路急趕,半個小時後,她的車已經停在瑞麟戲裝,古樸的店門口。
負責看店的趙經理看到是她,客氣地迎過來。
“江小姐,快裡面請。”
“裴爺爺也在嗎?”
“老人家今天要去醫院複診,讓我接待您。”
趙經理笑著將她引到店面後院,一臉都是笑。
“裴老的一位世侄回來了,您那套頭面總算是有著落了。”
世侄?
江芙有點意外。
裴老的幾個徒弟,江芙是認識的。
哪怕是入行最久的大徒弟,都不敢接她那套活。
一個世侄,有這個本事?
“他行嗎?”
“您呢,就把心放肚子裡。別看這位沒正式拜師,那可是咱們裴老打小親傳,手藝比裴老都不差。”
看一眼不遠處垂著珠簾的廳門,趙經理輕輕拉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
“不過,這位脾氣有點差,學這個就是興趣,不為賺錢,接不接活全憑心情。一會兒萬一衝撞了您,您可多擔待。”
有絕活的人,大多都有點怪脾氣。
只要對方真有本事,江芙不介意服軟。
“只要他肯接我這套頭面,我叫他祖宗都行。”
“瞧您說的,這哪兒能啊……”趙經理笑著抬起右手,做個請的手勢,“一會兒,您話說軟點就行。”
快步兩步邁上臺階,他主動幫江芙挑起珠簾。
江芙笑著邁進門檻,語氣嬌軟地主動道歉。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看到坐在黃花梨圈椅上,一身黑色西裝,交疊著兩條長腿,正緩緩捻著佛珠的男人,沈芙差點咬到舌頭。
“程……小叔?”
趙經理一臉驚訝,“二位認識啊?”
“我們可不光是認識。”程伽羅不緊不慢地抬起臉,“對吧,小不點兒?”
狗男人怎麼陰魂不散的?
“那是……”江芙笑意一收,“我出生的時候,這位就在產房外等著呢!”
“這麼算起來……”程伽羅將佛珠掛回手腕,“我還是第一個抱你的男人。”
輩份上差著一輩兒,二人其實就差九歲。
溫如璟生產時,江遠之出差不在。
當時,守在產房外的就是沈蘭心和程伽羅。
當然,現在的江芙早就弄清楚。
所謂出差,不過就是江遠之的藉口。
江薇比她只小六個月,那時候的江遠之根本不是出差,而是在陪楊婷產檢。
那個混蛋,足足騙了母親十六年。
一直到母親去世,都不知道他在外面還有一個家。
想到渣爹,江芙的語氣越發帶上刺:“小叔是不是還給我換過紙尿褲?”
程伽羅雲淡風輕:“那倒沒有。”
趙經理:!!!
一個真敢問。
一個真敢答。
“咳。”趙經理咳嗽一聲,“江小姐,您不是要找程先生有事?”
姑奶奶,您別光顧著過嘴癮,把正事忘了呀。
江芙:……
該死。
怎麼一看到程伽羅,她就忍不住脾氣。
輕輕咳嗽一聲,她重新管理好表情。
“趙經理,店裡忙,我就不耽誤您了,我和小叔單獨聊就行。”
“那二位好好聊,我先去前面店裡,有事隨時叫我。”
趙經理轉過臉,向江芙做個眼色,悄悄用口型說了一個字——
“哄”!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撒個嬌,服個軟,是男人都撐不住。
比錢都好使。
畢竟這位爺也不缺錢。
知道對方是好心,江芙輕輕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趙經理挑起珠簾走出客廳,江芙輕吸口氣,重新露出甜笑。
“小叔,剛剛我就是開玩笑,您不生氣吧?”
程伽羅捧起茶杯,送到唇邊又放下。
“等這麼久,茶都涼了。”
江芙拿過他的茶杯重新續上熱水,兩手捧著放到他身邊的桌上。
“小叔,請用茶。”
捧起茶杯,優雅地淺啜一口,程伽羅抬抬下巴。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
江芙坐到他旁邊的椅子,從包裡取出平板電腦,打開裡面存著的照片送到他面前。
“我要做這一整套頭目,而且要做到以假亂真,一模一樣。”
接過她的平板電腦,程伽羅仔細放大圖片看了看。
“怎麼,想狸貓換太子?”
這個人精,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
當年這套面具,程伽羅的母親沈蘭心上臺的時候也用過,程伽羅認出來也並不奇怪。
江芙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想怎麼用不關你的事,就問你能不能做,想不想做?”
“能做是一回事,想做是另一回事。畢竟,這種事要你情我願。”
江芙:……
狗男人不調戲她會死?
“我說是的頭面。”
“我說得也是頭面。”程伽羅微微眯眸,“你以為是什麼?”
江芙撇撇嘴,“都是千年的狐狸,小叔沒必要和我演聊齋吧?”
“那好,在商言商,咱們就談談生意。”程伽羅將平板電腦放回桌上,“我可以幫你,不過這次不免費。”
江芙暗鬆口氣。
裴老既然把程伽羅推薦給她,那就表示對方肯定有這個實力。
她原本最擔心的是,對方不肯幫忙。
只要他肯答應,其他的就是小問題。
“你說個數?”
“不要錢。”
江芙緩緩轉過臉,對上男人的眼睛。
“那你想要什麼?”
凝視著她的眼睛,男人緩緩開口。
“我要你取消和程嘉木的婚約。”
“我拒絕。”
“你真的那麼想嫁給他?”
“這是我的事,你還沒資格管。”
”那好……我也拒絕。”
江芙一把抓過平板電腦塞進揹包,起身就走。
“站住!”
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霸道而強勢。
江芙在珠簾前停下腳步。
“小叔還有什麼事?”
“我換一個條件。”
江芙轉過身:”什麼條件?“
“我可以幫你做這套頭面,條件是……陪我一晚上。”
終於肯把實話說出來了?
江芙扯扯唇角,語氣嘲弄。
“怎麼,小叔睡上癮?”
程伽羅走到她面前,視線落在她臉上,灼熱而深沉。
“沒錯,上癮。”
江芙:……
狗男人還真是直接。
江芙咬咬下唇。
“好啊,不過今晚不行。等你東西做好再來找我,到時候,一手交貨,一手交人。”
反正,睡一次和睡十次也沒什麼區別。
大家互相睡,她也不吃虧,更何況還有一套頭面,算起來其實是她賺。
只是要冒點風險,別被程家人發現。
“可以,不過……”程伽羅的目光落在女孩子的唇上,“你要交點訂金。”
江芙眯眸,對上他的眼睛。
“你想要我怎麼付訂金?”
總不至於,現在和他睡一次吧。
程伽羅注視著她的臉,緩緩吐出兩個字。
“吻我!”
江芙:!!!
抿了抿唇,江芙上前一步,抬起右手扶住他的肩膀。
程伽羅比程嘉木還要高些,她踩著高跟鞋,依舊要仰望他。
珠簾在她身後晃動,將門外的日光折射成一片細碎的光影,映在男人的墨瞳裡。
他的視線灼熱而放肆,江芙莫名地有點心慌。
垂下睫毛,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很輕地啄了一下。
“付完了。”
收回手掌,她轉身要走。
腰上一緊,人已經被他拉回去。
江芙猝不及防,身體前傾,撞到他胸口。
右手扣著她的腰,程伽羅抬起掛著佛珠的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垂眸注視著她的臉。
“訂婚四年,程嘉木連接吻都沒教會你,還是說你們連吻都沒接過?”
男人的語氣,有點嘲弄,還有點……
江芙讀不透的情緒。
“誰說的,我們……”
不等她說完,男人的唇已經落下來,覆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