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怔了怔,不由彎起眉眼,
“也是,小姐幼時跟人打架時,也是跪祠堂跪暈過去也不認錯,”
說到這,南風的笑意淡了些。
開始那幾年,小姐和表小姐當真是全城皆知的密友,小姐待表小姐也是真心的好。
後來,大概是從南陽侯那件事開始,小姐才徹底和表小姐斷了情誼。
早該斷掉了,表小姐一點也配不上小姐的好。
她趕緊換了話,笑道:“小姐,您這箱子銀錢都數了不知多少遍了。”
江扶月道:“你不懂,阿孃說,這銀錢就是我防身的資本,大哥靠不住,江家也靠不住,只有銀錢靠得住,數它我心安。”
她又嘆了聲,“就是不知,今日要挖多少心了。”
車馬顛簸了有一會。
薛城的聲音透過簾子傳了進來。
“小姐,前頭是山道,需得步行上去。”
江扶月應了聲,跟著下了車。
又是爬山爬了一會,隱約聽見聲音時,薛城突然攔住了二人,“小姐,等下。”
江扶月連忙噤聲。
三人躲在林中。
遠遠的,江扶月看見前頭有一山寨門。
但此時,門前橫七豎八躺了不少屍體,且還有二人在打鬥。
青年持劍越過舉刀的大漢,站定時,忽地轉頭看向他們三人藏身的方向。
就在南風緊張得抓緊江扶月手腕時,那被越過大漢驟然直直倒了下去。
青年剛殺了人,這會卻是彎眼笑道:“薛小公子,是來做客嗎?”
*
江扶月三人出來的時候,有五六個人正拖著屍體,一邊拖一邊罵。
“伏正青,你留個全屍是會死是不是!!!這裡一條胳膊那裡一條腿,你自己撿去!!!”
“你也別說我,這一地腸子你來掃,孃的,嚇死人了!”
南風正蹲在草叢旁嘔吐。
江扶月亦是有些作嘔,但想到她是來求“保命符”的,便愣是鎮定下來。
畢竟兩世相加也活了四十幾年,到底比十幾歲的小姑娘要能控制情緒些。
薛城給江扶月引薦青年道:“小姐,這是信陵閣的閣主,年少遊年閣主。”
又對年少遊道:“這是我們小姐,姓江。”
年少遊對於江扶月的反應,心中略驚。
這會含笑頷首,“一看姑娘就氣度不凡,姑娘是來張榜還是來招護衛的?”
信陵閣早年是刺客組織,天下安定後,就開始做些別的活計。
張榜的意思是掛賞金榜,懸賞殺人。
招護衛則是字面上的意思。
江扶月餘光瞥到一旁的人拖屍,剛想開口。
薛城突然嘔了聲,隨即抬手跑到了南風旁邊。
江扶月:“……。”
感情這小子也是強撐著。
她道:“有勞閣主,我想招人。”
沒等她繼續說,就聽見有人朝遠處招呼道:“小白,你一直在追的那三個人已經被秦歸雀解決了哦!”
聽到秦歸雀三字,江扶月和薛城一道回過頭。
便見一揹著長劍的白衣劍客站在道旁,面無表情得望向出聲的瘦個男子。
年少遊也樂道:“對,三人加起來正好四百五的賞金額,阿雀已經升到第七了呢。”
薛城瞬間忘記嘔吐,激動得眼睛冒光,“第七,第七?!秦大人已經升到刺客榜第七了嗎?!”
然而沒人理他。
小白劍客僵硬著身子看向年少遊,那股冷意只讓一旁的江扶月感覺自己好像被劍指著一樣。
年少遊卻是不在意,還道:“你不高興找他去嘛,鬼知道他這次運氣怎麼這麼好,半個臉盲竟然能一次得手三個人頭。”
江扶月恍然,臉盲?
薛城也是怔怔,“秦大人,臉盲?”
年少遊忙捂住嘴,不怎麼抱歉得笑道:“哎呀,說漏了,還好阿雀不在。”
江扶月:“……。”
小白劍客冷聲道:“他人呢?”
“不知道啊,去山下村子吃羊湯了吧,他這小時候餓過肚子的人,現在有些空閒銀兩,就愛去尋有美食的地填肚子……誒,小白,你就走了啊?他可能就回來了!你還有錢嗎?你別又被扣下來洗碗!!!”
簌簌聲響過後,原地已經沒了劍客的身影。
有些絮叨的年少遊又抓了抓頭髮,嘆氣道:“我這張嘴,怎麼什麼都說呢。”
面上卻是恨不能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江扶月有些驚奇,原來秦歸雀還是個愛吃的。
那個捉摸不透的男子形象霎時變得可愛起來,江扶月感覺自己好像也不是那麼畏懼秦歸雀了。
年少遊這會也看向江扶月,愣了愣,好像突然想起來江扶月來幹什麼的,忙道:“江小姐,叫您看笑話了,快裡面請,招護衛是嗎?我們裡面談。”
江扶月點頭,方才那一會,她倒覺得這信陵閣的人都挺有趣的。
她跟著進山寨。
薛城急忙跟上,南風喊了聲小姐,又嘔了聲,便捂著胸口快步朝江扶月跑去。
裡頭真的是山寨,大堂上首,座位上的虎皮分外豪橫。
年少遊鎮定道:“我們也是剛搬來,所以也沒收拾,對了,方才外頭那些就是此地的山匪,也是山下的村子拜託了我們,我們才來的,江小姐莫怕。”
江扶月:“……。”
你這說得是不是太遲了。
江扶月頗有些可惜道:“我自幼學史,便知信陵閣,對其亦是尊崇嚮往,叫貴閣待在這偏僻地,當真是埋沒了。”
她幼時上學堂學史時,夫子確實講過信陵閣。
信陵閣,是百多年前的墨家墨俠樓行風所建。
當年陳、李兩國交戰,使得民不聊生,李朝橫空出世一刺客樓行風,成功刺殺了陳國國君,使得陳國大亂,這才有了後來的一統,改國號雍。
樓行風更是被添入了史記·刺客列傳中。
這信陵閣創立初期,就是為懲強扶弱,抵抗戰爭。
其內刺客皆守信條:將生死置之度外,以一人死換眾人生。
信陵閣開始作為賞金刺客存在,然而在經過雍國一統後,走官方正途,這老本行就沒落了,閣裡便還承包鏢局、護衛隊等生意來養那些想掙錢的流浪劍客等。
但據她所知,信陵閣一直都建在天子腳下,也就是中都皇城。
若非遇見秦歸雀,還真不知道扶水郡也遷來了一處“信陵閣”。
年少遊嘆氣,“確實也想換個地方,只是扶水郡寸土寸金,閣裡平日裡也只抽一些賞金榜的佣金做公用,自是拮据些。”
江扶月眸光微顫。
她環視四周,見有人在牆上貼畫像,便走了過去。
“這是信陵閣的賞金榜?”
牆上凌亂得貼了數十張畫像,跟昨日秦歸雀讓她看的畫像一樣,就是畫技著實差了些,也不怪秦歸雀“臉盲”。
古怪的是,最上頭一張是空白,只標了【池東年】,賞金額近高達一萬。
她直接指著最上頭的空白問道:“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