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大喜的日子,妾身擔心額頭上的傷觸了黴頭,這才找了白紗纏著,若是夫君不喜歡,妾身現在便取下來。”
“罷了,不用取了。”宋淮察覺到賓客的目光落到了傅禾菀頭上,若是傷口露出來,怕是免不了一些閒言碎語。
傅禾菀先走到廣平侯和廣平侯夫人面前,朝二老行禮,“父親,母親,兒媳來遲了。”
“禾菀來了。”廣平侯夫人笑的勉強,“平日裡就屬你禮數周到,今日這般,確實有失體統。”
傅禾菀深知她這婆母是在點她,點她貿然前來,不知禮數,應該讓著雪娘,不該來喝妾室茶。
她裝作聽不出來這番話,坐到了廣平侯夫人下首的位置,看向春桃。
“去拿兩杯茶來。”
雪娘臉色難看起來,她剛和哥哥相認,哥哥是當朝首輔,可她現在卻要跪一個區區武將之女。
宋淮沉著臉,賓客都在,他不好發作,只能在母親眼神的示意下,坐到了傅禾菀身旁。
雪娘接過茶,身姿挺直,跪到了軟墊上。
她先給宋淮敬了一杯,對上了宋淮心疼愧疚的目光,她故作不想為難的模樣,朝著他搖了搖頭,又拿起一杯,敬向了傅禾菀。
就在這個時候,她手上驟然卸力,一杯滾燙的茶就澆到了傅禾菀腿上。
“呀,好燙。”雪娘驚呼出聲。
宋淮一急,也顧不得是什麼場合,急忙摟住了雪娘,查看她的手,白嫩的指尖燙紅了。
“多福,去將府裡的大夫找來。”
“夫君,妾身無礙,姐姐的傷應該是最重的,快看看姐姐!都怪妾身,今日未曾進食,沒什麼力氣,再加上茶杯又燙,恐怕是燙到了姐姐。”
那一杯滾燙的茶,她只是碰到了一點,便燙紅了手指,可那一整杯,可都澆到了傅禾菀的腿上。
傅禾菀是被燙暈過去了嗎,怎地一聲不吭?
她抬頭看向傅禾菀,只見傅禾菀沒有暈,也沒有痛呼,只是神情冷淡地看著她。
“無礙,既然妹妹也無礙,那便繼續行禮吧,別耽誤了吉時。”傅禾菀看向春桃,“再去準備一杯。”
雪娘臉色變了變,急忙低下了頭,燙紅的手指微微顫抖,這時候才感覺到了火辣辣的灼痛感。
“傅禾菀,雪娘手指都燙傷了,怎還能端的住茶杯?”
“宋淮,夠了,趕快行禮,然後讓大夫幫雪娘和禾菀瞧瞧!”廣平侯夫人急忙開口呵斥。
這眾目睽睽之下,她這個兒子只知道關心妾室,對正室不聞不問,傳出去定是要鬧笑話。
宋淮忽地也意識到了,看了眼傅禾菀打溼的衣袍,皺了皺眉,本想做做樣子關心一句,可對上傅禾菀一臉無慾無求的尼姑臉,她怕是忍著痛都要喝這杯茶的模樣,他關心的話又咽回腹中。
這次雪娘安分地敬了茶,畢竟若是茶倒了兩次,那便過於明顯了。
傅禾菀看著跪在她面前的雪娘,知道日後她和雪娘定然不會善了。
畢竟上一世她從未得罪過雪娘,自己忌憚雪娘哥哥的權勢,為了父兄的安危,忍她讓她。
可自己最後得病那幾年,還是被雪娘折磨的不成人樣。
重活一世,去她的忍讓!
傅禾菀回院子第一件事,便是將衣物都換下,將裡面的一整塊虎皮拿了出來。
這是她大哥去年寒冬從北疆託人給她帶回的,說是她二哥為了她親手獵的。
她以前覺得這虎皮過於野蠻,從未拿出來過,誰曾想今日卻有了大用處。
“主子,奴婢這一路上還想著您為何要在這麼熱的天裡穿這個,直到看到那姨娘失手灑了熱茶,才為您捏了把汗,若是沒有這虎皮,怕是您今日要被燙傷了。”
“這個雪姨娘可真歹毒,和她那哥哥一脈相……”冬竹驚覺說錯了話,急忙閉上了嘴。
春桃一臉擔憂,“奴婢也是擔心,若是雪姨娘和凌大人告狀,可怎麼辦?”
那可是權傾朝野的當朝首輔,太后一手帶大的義弟,當今小聖上還稱呼其為舅父的人。
“凌雋馳手段再厲害,也伸不到這侯府內宅之中。”傅禾菀的話像是定心丸,兩個丫鬟放心了。
可她卻沒把她自己給安慰住。
她早晚要得罪凌雋馳,畢竟這一世她不打算容忍雪娘。
——
“禾菀,你受委屈了。”侯府老夫人拉著傅禾菀的手,滿臉的愧疚,“我同你外祖母是手帕交,約好了兩家結秦晉之好,本想著我在一日,能照拂你一日,卻沒想到,我這孫兒還是讓你受委屈了。”
我在一日,便照拂你一日。
傅禾菀聽到這話,眼眶不禁紅了。
老夫人上一世便是這樣做的,那時候老夫人大限將至,強撐著一碗一碗的灌下續命的藥,藥性堆積嘔了血,就是為了硬撐過了傅禾菀生辰那一日。
因為在此之前雪娘找來了江湖術士,那江湖術士聲稱傅禾菀的生辰八字克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瀕死之時告訴她,這樣侯府之人,便不會拿這件事做文章了。
侯府老夫人看到傅禾菀神情慼慼,拉著她的手直嘆氣。
“若非太皇太后偷偷命人給了我懿旨,讓那外室入門,祖母是決計不會答應讓她入我侯府大門,那外室即便是凌雋馳的妹妹又怎樣,我拼著這一把老骨頭不要,也不能讓她進府,說來說去,終歸是祖母對不住你。”
傅禾菀收起了思緒,急忙寬慰她老人家,“太皇太后的懿旨,侯府無法違抗,禾菀清楚的,太皇太后怕是另有安排。”
老夫人又是嘆了一聲。
“今日你陪著祖母去宮中見太皇太后吧,哪怕只是在太皇太后面前露個臉,你婆母便不會把全部心思都放到那妾室身上。”
“禾菀聽祖母的,等下去換身得體的衣裳,便陪著您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