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弘範最終還是放下了身段。
如今底層士兵士氣非常低,若是強行突圍,幾乎是必死之局。
久經沙場,他看的很明白。
但若是能把將領全都帶走,很快又能糾集一大批元軍來攻打崖山。
有了這次的教訓,下次再來張弘範絕對有把握拿下崖山。
與眾位將領商議後,最終同意了陸秀夫提出的方案。
……
不過,張弘範提出要求,要帶走一千人。
這是元軍所有將領的數量。
在趙昺意料之中。
對他來說,張弘範帶走多少將領,都不及文天祥在他心中的份量。
得一良將可抵百萬雄師。
而且元軍被將帥主動拋棄的士兵,也更容易收編入麾下。
……
得知張弘範同意後。
趙昺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
帶著樊愈、高公公和紅兒,親自來到前線。
大宋這邊,陸秀夫、張世傑、王道夫等一干大臣將領早已等候在甲板上。
剛入夜,燈火通明。
張弘範準備好了十艘戰船,戰船上站著跟隨他離開的將領。
文天祥同樣被押著來到兩軍中間。
……
“見過大宋皇帝陛下!”
張弘範躬身行禮道。
即便現在大宋勢力微弱,但趙昺依舊是帝王的身份,張弘範不敢逾越。
看到趙昺的第一眼,他眼中立刻露出異樣的光芒。
大宋的端宗、德佑皇帝他都見過,跟眼前這位少帝年紀相仿,但那兩位真的就是娃娃皇帝,而眼前這位卻透著遠超他這個年紀的沉穩和淡然。
帝王之氣初顯。
或許……
陸秀夫並沒有說謊。
他被這突然冒起的念頭驚住了。
才八歲啊!
就有這麼深的城府和軍事指揮能力。
而大元忽必烈陛下已到暮年……
這一刻,張弘範彷彿看到了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竟沒來由的一陣顫慄。
當即打定主意,一旦從這裡離開,必要上奏大元陛下,以重兵壓境。
不然,真等這位少年帝王成了氣候,等待大元的恐怕是無窮的後患。
……
趙昺的目光一直放在被壓著的那個中年人身上。
穿著破破爛爛,鬍子拉碴,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文天祥這幾日一直沉浸在喜悅中。
從小窗中親眼見證元軍被大宋圍困,欣喜若狂。
他心中的大宋,終於迎來了明主!
而官家為了他寧願放走大元元帥,這份聖恩古今往來有多少人能得到?
見到趙昺後,文天祥激動的熱淚盈眶,當場跪了下來,莊重而神聖的行了一個大禮。
“罪臣文天祥拜見陛下……”
“恭請陛下萬福聖安!”
“呵呵,文卿安好,朕心甚慰!”
趙昺微笑著點點頭,隨即看向張弘範。
“張大人!”
“皇帝陛下請講!”
張弘範連忙低頭拱手,認真聆聽。
“回去替朕給忽必烈帶個話!”
“讓他多活幾年,朕將親自去大都拜會他!”
此言一齣,在場眾人瞠目結舌。
大元現在有多強大,或許張世傑、陸秀夫並不知曉,但張弘範可清楚的很。
眼前的娃娃皇帝竟敢口出狂言,不知天高地厚……
但,他分明從趙昺身上看到了自信。
沒錯,就是自信,跟自負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
“是,必為大宋皇帝陛下將此話帶到……”
張弘範額頭隱隱冒出冷汗,顫聲道。
這位年幼的帝王,帶著強大的氣場,讓這位久經沙場的老帥也不免心生恐懼。
或許大宋……真的迎來了明主。
張弘範竟隱隱為未來的大元擔憂起來。
……
接下來的流程就簡單了很多。
文天祥被放回大宋這邊,宋軍的包圍圈放開一條口子,任由張弘範帶領十艘戰船離開。
“官家,要不要追上去…..”
莽漢子蘇劉義又開始攛掇了。
趙昺還未來得及說話,張世傑一巴掌呼在蘇劉義的腦袋上。
“官家身為天子,豈能出爾反爾,讓天下人恥笑?”
這句話成功把趙昺幹沉默了。
嘴角微微抽動。
別說,剛剛蘇劉義的提議他還真就心動了。
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
但張世傑這個迂腐的老頭成功將他的路堵死了……
罷了罷了。
剛剛看張弘範的臉色,印堂發黑,氣色灰敗。
大概今年都很難熬過去了……
……
剩下的元軍士兵,一萬多人中連個隊長都找不到。
被拋棄的徹徹底底。
原本殘留下來的蒙古士兵還想掙扎一下,卻被同屬元軍的漢人士兵提前給綁了……
當蘇劉義帶著人去接收這些俘虜的時候便看到了這麼滑稽的一幕。
元軍中的漢人士兵笑臉相迎,毫無俘虜的覺悟。
而蒙古士兵則怒目而視……
按照趙昺的旨意,將這些人全部帶回崖山。
漢人士兵由陸秀夫洗腦之後打散融入軍隊中。
這些事情交給張世傑和陸秀夫去做,問題不大。
至於蒙古士兵,趙昺命蘇劉義先看管起來,後續他有大用,至於什麼用處,他沒說,蘇劉義也沒敢問。
……
崖山海戰的結局就這樣被趙昺強行扭轉。
張弘範、李恆的兩路大軍,全部被擊敗。
俘獲人員一萬一千多人,戰船兩百零二艘。
大宋的兵力首次在戰爭後迎來增長。
久違的大勝更是讓崖山上無數軍民歡呼。
想必用不了多久,整個中原大地都會知曉此事。
大宋出了明主這件事也必定會在陸秀夫的安排下廣為流傳。
屆時很多忠肝義膽之人皆會來投。
但,前提是趙昺能頂住接下來震怒的忽必烈。
元軍勢必會重新集結大量軍隊來攻打崖山。
而且規模會遠遠超過這一次……
這一點,趙昺非常清楚……
文武百官同樣也很清楚,只是這次,大家不再那麼迷茫了。
他們終於有了主心骨,有了希望……
……
文天祥這些時日在元軍中遭了不少罪。
趙昺並未急著給他安排職務,吩咐他好好休息一晚,有什麼事情第二日早朝再說。
回到崖山寢宮中。
實木大桌上擺放著兩張巨大的宣紙。
宣紙上畫著兩樣在這個時代從未出現過的東西,鳥銃升級版以及虎樽炮升級版。
這是趙昺這段時間抽空畫的圖紙。
兩種火器原理都極其簡單。
點燃火藥,從而使槍管中的鋼珠石子等發射出去造成殺傷力。
鳥銃又名火繩槍,相傳在明朝嘉靖年間從葡萄牙人手中繳獲,從而在中原大地得到廣泛應用。
而虎樽炮更是戚繼光用來打擊倭寇的不二法門。
趙昺設計的兩種火器外形跟鳥銃和虎樽炮相差不大,不過加入了一些後世槍械製造原理。
將火藥獨立封裝製作成炮彈與子彈。
不僅方便攜帶,火藥也能更充分燃燒,威力自然也就更大。
以他最近與軍器監工匠的溝通了解,只要能提供詳細圖紙以大宋目前的工藝絕對有能力製造出來。
唯一的難點就是獨立封裝的子彈和炮彈激發問題。
趙昺只知曉撞針引燃底火從而點燃黑火藥的原理,具體細節便一竅不通了……
至於底火配方,最簡單的便是後世摔炮的那種配方,他能提供,但具體能不能行,還需要大宋的工匠自行摸索。
萬一實在不行,他射擊的槍支也可直接走火繩槍的路子……
封裝這一步其實非常有必要,古代火器在戰場上難以大放異彩,歸根結底還是裝填速度太慢。
遭遇騎兵時也就射出一槍,便被人家騎兵騎臉了……
……
最後再完善了一下火器的圖紙細節。
趙昺滿意的看著自己的傑作,隨口吩咐道。
“紅兒,打水來,朕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