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珠一路沉著臉。
回到侯府,她看著從甄氏那裡拿回來的東西,心口彷彿有一根魚刺,冷聲道:“周媽媽,把這些拿下去,你們幾個分了。”
她氣自己識人不清。
氣丈夫被人算計。
“夫人,你就別動怒了。”李隨風討饒的道,“你想想,我連四書五經都讀不明白,哪知道朝廷的規制律令,還好夫人發現及時,不然真要連累嫂子了。”
白如珠的怒火頓時直衝天靈蓋:“我看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氣什麼!”
李隨風一臉懵逼。
他撓撓下巴,抓一下後腦勺,也沒想明白夫人這是鬧哪一齣。
白如珠將頭上的梨花簪拔下來,拍在案几上:“拿走,我不要了!”
“我怎麼了我?”李隨風皺起眉,“有什麼話你直說不行嗎,非得讓我猜。”
白如珠咬牙。
這事她怎麼直說?
原本侯爺可能沒那方面心思,戳穿了窗戶紙,說不定兩人就看對眼了。
若寡婦進侯府當小妾,她白如珠肯定會成為全京城最大的笑話!
李知月無語。
這兩人加起來都六十多歲了,怎麼吵起架來跟小孩似的。
她嘆了口氣:“我都能看明白的事,爹怎麼就瞧不清呢。甄嬸的丈夫因侯府喪命,爹照拂一二沒什麼,但咱們也得明白一個道理,寡婦門前是非多,爹時不時去一趟,送這送那,還送了一支和我娘一模一樣的簪子,不知道的人見到了,會不會以為,爹是想讓甄嬸取代我孃的位置呢!”
“胡說八道!”李隨風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哪個王八蛋敢在背後這麼編排老子!”
“我當然知道爹沒這個意思,但外人不會這麼想呀。”李知月緩聲道,“若哪天流言鬧大,爹是個男人沒什麼,甄嬸一個寡婦,是以死自證清白呢,還是抬進侯府了事呢。所以呀爹,瓜田李下的說不明白,以後甄嬸有事,派個人去就是了。”
李隨風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白如珠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女兒。
這孩子向來萬事不操心,只知道怎麼花錢,沒想到,竟然能把這個道理掰開了講清楚。
她感慨萬千道:“月娘,你長大了。”
“是呀,我十五了呢。”李知月笑著撒嬌,“我及笄這麼久了,娘是不是該教我如何掌家了?”
白如珠尷尬的咳了咳。
未出閣時,她跟著母親學過掌家之道,但沒學會。
因此,母親千挑萬選,特意將她嫁進了人丁單薄的襄陽侯府。
府裡就一位老侯爺,再加他們夫妻二人,庶務極簡單,隨便處理一下就可以了,後來生下一兒一女,只多添了一些下人,並沒有那麼多麻煩事。
麻煩事雖不多,但天天要看賬,府內的,鋪子裡的,莊子上的,看得她心煩意亂。
早就不想幹了。
沒想到月娘居然主動提出要幹這事。
白如珠露出微笑:“家裡事情簡單,沒什麼可學的,自己看看賬本應該就會了。”
李隨風跟著點頭:“有什麼不懂的,去問你哥,他在國子監學了那麼多年,該有點用處了。”
李知月扶額。
她哥就是個風流浪蕩子,天天沉浸在秦樓楚館,只懂怎麼吟詩作對,怎麼風花雪月,怕是連一百以內的加減法都算不明白。
“周媽媽,你來協助月娘理家。”
白如珠扔下這句話,起身進了內室,像是生怕李知月反悔一樣。
周媽媽很快讓人送來了賬簿,厚厚一大摞擺在李知月的面前。
她上輩子唸了十幾年的書,看賬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雖然兩個時代的記賬法不太一樣,但本質相同,稍微一看也能明白。
越看,李知月的神情越是凝重。
就拿上個月來說,光是冰塊的用度,一天就消耗了兩段,也就是兩百斤,京中一斤冰的價格大約在兩百文左右,算下來一天用冰就得花四十兩銀子。
四十兩銀子聽起來似乎不多,結合當下米價轉換成人民幣,大約相當於兩萬多。
奢侈,太奢侈了!
李知月繼續看。
看完最近一個月的賬目,她臉都黑了。
各種亂七八糟的支出!
老侯爺喜歡買馬,侯爺酷愛收藏古董,侯夫人隔三差五請戲班子,世子爺愛逛秦樓楚館,還有原身,買各種金銀玉首飾!
她記得書中寫過,現銀花完後,侯府開始賣鋪子莊子,以及庫房裡的珍品,到底是大家族,珍品極多,賣了大半年才賣空,侯府也就徹底敗了。
李知月仰天長嘆。
真是……草包的爹,糊塗的媽,紈絝的大哥,和破碎的她。
“小姐,該用晚膳了。”
周媽媽站在邊上小聲提醒道。
這一下午,小姐就一直在唉聲嘆氣,面色很差,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她感覺小姐忽然變厲害了。
小姐看不看的懂賬本她不知道,但能安安靜靜在這兒坐一下午,這就是本事。
李知月伸了個懶腰,朝花廳走去。
侯府人少,主子滿打滿算就五個人,每天晚上是一起用餐。
走到門口,就遇到了她祖父,襄陽侯府的老侯爺。
老侯爺三十六歲那年,就將爵位傳給兒子李隨風,從此開始了養老生活。
每天鬥雞攆狗,賽馬聽曲兒,日子那叫一個逍遙快活。
“月娘,祖父給你買了一匹小馬駒。”老侯爺興高采烈的開口,“純種的汗血寶馬,通體雪白,全京城獨一份,要不是我提前三個月預定,就要被仁郡王搶走了,吃完飯祖父就帶你去馴馬!”
李知月眼皮子直跳:“這小馬駒,多少銀子?”
老侯爺大手一揮:“五百兩。”
李知月瞪大眼睛。
五百兩!
人民幣三十萬!
但換個角度想,大戶人家花三十萬買輛車,似乎、也還好。
“對了,還沒結銀子。”老侯爺開口,“等會讓人把銀子送去馬場。”
李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