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就不困了,”青鳶想起來重要的事情,問她:“我們還剩多少銀兩?”
“只有幾十兩了,小姐上次還賠了一支步搖,剩下這些錢都不夠贖回那支步搖。”
兜裡沒錢,這是個嚴峻的問題,日後遊歷山川處處需要盤纏打點,現今想法子多弄點銀兩在身上才是正事。
青鳶沉思片刻,“上次進宮太后給我那些珠寶賣了應該能值不少錢吧?”
扶蓉微頓:“太后賞賜之物是不能隨意典當變賣的,而且當鋪的掌櫃們慧眼通天,看出是宮裡的東西他們也不敢買。”
“啊?那我那些珠寶就只能這麼放著?”
青鳶問:“除了當鋪,就沒有別的地方可以進行珠寶交易嗎?”
“我以前聽說過,江湖中有些不能明著來的交易,人們會在黑市進行,黑市裡買賣自由,雙方信息保密,聽聞那地方還有各國各地的稀奇玩意兒,五花八門。”
青鳶眼睛亮了,這地方一聽就有趣。
扶蓉只是隨意說著,瞥見自家小姐亮瑩瑩的眼神,頓覺不好。
“我這是在蜀郡時聽到的一些江湖瑣碎,都不知真假,京城這種地方更不知有沒有黑市了。就算有,裡面肯定也是危險的,小姐你千萬不能去,咱們雖說過得清貧點,但也不至於拮据到要冒險變賣太后賞賜的東西。”
不知為何,扶蓉最近隱約能感受到小姐對錢財的渴望,小姐以前是最淡泊的。
放心不下,她又交代了幾句。
青鳶點頭,“好,知道知道的,不會讓你擔心。”
夜裡忽然起了風,空中雲層緩緩浮游聚攏,遮住新月。
沉寂黑夜被揭開面紗。
世界霎時沉暗下來,一切都被黑暗裹挾。
更夫在街道里行走,開始打更:“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子時了。
扶蓉抱了抱手,“突然好冷啊小姐。”
青鳶看向天穹,直覺讓她的視線定在了某一處。
奇怪,明明一切都是黑暗的,她卻覺得那一處的黑較之其他地方都更濃稠,且詭異。
果然不是人。
青鳶看向太傅府和衛尉府兩處,那裡隱匿著不少人,不知這隻妖想做什麼。
目光又移到夜空中那處,倏地,狂風四起,很遠的地方有團墨色黑影在屋簷間急速移動,隨著行進動作,它的身影漸漸不再混沌。
“小姐……”
扶蓉眼眸睜大,明顯看到了那個在房簷屋頂間跳躍的黑影。
看起來像一隻大鼠。
“那不是人嗎?”小丫頭聲音有些抖。
青鳶安撫她,“可能有人裝神弄鬼。”
狂風大的讓人睜不開眼睛,眼見那掠過屋頂的黑影越來越近,有衝著暗處大理寺的人去的趨勢。
旁觀不了。
青鳶拍了拍扶蓉的肩,“扶蓉,你在這等我。”
扶蓉想說什麼,風卻大的讓人難以視物,再伸手一摸,身邊人已經不在。
京城夜黑風高,狂風過後,大理寺與皇城衛的人們看見遠處屋頂追逐著的兩道黑影。
一隻看起來是大鼠,另一隻,像狐狸。
眾人皆驚,這一幕實在過於驚異,那狐狸尾巴很長,大鼠體型卻比狐狸還大。
這種個頭,怕是成精了。
再聯想到前段時間採花賊來無影去無蹤,如此看來,八成不是人。
此時某個院落天井裡,一孩童正挨著爺爺好奇提問:“為什麼十二生肖鼠排在首位?”
老者捋捋花白鬍子,一字一句耐心給孫兒解釋:“道將十二生肖分為陰陽兩類,按腳趾數量奇偶,奇數為陽偶為陰。鼠後足為偶前足為奇,乃陰陽混沌始也,子時最為活躍,故子鼠列首位。”
小狐狸一路追著大鼠而去,她從未在屋簷上活動過,跑起來速度不及鼠妖。
那傢伙身手矯健靈敏,一躍能有兩丈遠,在屋簷間奔跑跳躍的動作十分熟練,一看就經常在屋頂出沒。
青鳶追了一陣,距離被越甩越遠。
突然,那鼠妖的動作慢了下來,青鳶加快腳步追上去。
就在快追到時鼠妖一個閃跳,改了個方向逃。
剛剛它若是不改變方向就直奔進了皇宮,看來這鼠妖有意避開了宮裡。
狂追一陣,青鳶已有些喘,果然是連環作案都沒被抓住的賊人,這麼能跑,它又關係到原主的清白名聲,這個閒事不得不管。
鼠妖一路輕盈奔走,前方不遠處有座高樓,在看見龐大高樓的第一眼青鳶就直覺鼠妖會藏進去。
果不其然,接近高樓,鼠妖一躍而上,黑影瞬間隱匿在魅色裡。
小狐狸後腿一蹬,跟著上了樓。
環形樓閣高高聳立,這一面許多門窗緊閉,青鳶感受了下,並沒有鼠妖的氣息。
順著廊道走過另一面去,視野開闊,能將全城看在眼底。
鼠妖何等狡猾,剛剛那間隙不知溜到何方,不見蹤影。
小狐狸目光往京城四下看去,再也看不到那黑影。
正欲離開高樓,鼻息間忽然嗅到一陣淡淡烏沉香,青鳶心下一緊,側眸看去,不遠處樓閣旁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男子。
男人身影修長挺拔,一身玄色華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沉靜佇立在欄杆前,周身都籠罩著一股淡泊神秘之感。
他的穿著與周身氣場確實容易毫無痕跡地融入暗色,青鳶剛剛只顧著觀察妖氣,但也不至於連人的存在都察覺不到。
這隻能說明,此人不是一般人。
若不是他身上那股周正冷貴之氣太強盛,青鳶會以為他是哪個妖怪變的。
夜空裡的雲層逐漸消散,盈凸月重新顯露出來,整個京城上空籠罩著的黑幕似乎也散開了,四周視野再不是一片漆黑。
這隻鼠妖很強,是隻大妖。
但剛剛追逐他的過程,青鳶能感覺到他的妖氣並不渾濁,他對自己也沒有殺意。
行事讓人摸不著頭腦。
視野裡的男人顯然早發現了她,一雙黑眸深邃平靜,目光並不刻意冷漠,但看著總叫人覺得寒意頓起。
是那種令人看不透的莫測高深,平靜表面下不知會翻滾著怎樣的洶湧。
如冷月下一望無際的深海,靜時波瀾不起,動則驚浪滔天,能將一切無聲吞噬。
與那雙幽邃深眸對視片刻青鳶便覺得心虛緊張,如此強大的氣場,這人恐怕連妖都近不了身。
小動物的直覺一向很準,光這麼一會兒,青鳶已經在心裡下定論,此人是個危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