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知好歹的東西!
媚清吃了一驚,她並非不諳世事,又在這教坊司半年,如何不知道他話中的意思?
不知道是早孕的反應,還是想到那辱人的場景。媚清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捂住嘴乾嘔了起來。
太醫署的人送來湯藥,徐安皺了皺眉,對簾外揮了揮手,“去換一副安胎藥。”
媚清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用“換”這個字,但她知道這位徐公子會暫時幫她護住腹中孩子。她不知所措,到底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是罪奴,就算是生下來孩子,不也是任人作踐的命?何況這孩子生父不詳,她自己且朝不保夕,有何能耐去保護一個孩子。
可要是生生打下腹中骨肉,讓她如何忍心?
媚清不是猶豫不決的女子,當初亡國,她在皇宮大殿一頭撞向盤龍柱,沒有死,只是瞎了眼,在教坊司的床上衣衫不整地醒過來後,她就決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她要忍辱偷生,博她的親弟——喬氏唯一的血脈得以留存。
她伸手按住小腹,心裡暗想:“孩子,不是孃親不願留你,實是不能……”
“徐公子……”她苦澀開口。
徐安見她神情悽苦,淡淡地問了聲:“怎麼?”
“奴腹中骨肉要不得,請公子垂憐,幫奴……”後面的話她隱去了,要她求別人殺了自己腹中孩兒,她如何說得出口?
徐安聽她如此說,忽然大怒,一腳踹向她的心窩,呵斥:“不知好歹的東西!”
媚清被他踹出去好遠,“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伏在地上,滿頭青絲鋪散在地。
她聽那喜怒無常的公子怒罵道:“外面不長眼的奴才,愣著幹什麼!去換最好的安胎藥!”
她被抓著衣領拎了起來,“賤人,你給我小心著!要是腹中胎兒保不住,別指望再見到你那個喬氏餘孽的弟弟!”
媚清瑟瑟發抖,不知怎麼就無端惹怒了他,心中一動,難道她腹中的骨肉是這位徐公子的嗎?
怎麼可能呢?
她聽到他腳步匆匆,摔簾而出,外面響起瓦罐碎裂的聲音,徐公子罵道:“若是她能接觸到任何虎狼之藥,就是你教坊司的罪過!”
媚清頹然坐地,她腦子裡一片混亂,實在想不明白那徐公子的心思。
可她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教坊司屬於官設妓坊,能來這裡消遣的都是官宦子弟,那公子身世顯赫一些也不足為怪,可是為什麼教坊司掌事會對他這麼恭敬?
他姓徐,媚清記得,那個身負八斗之才輔佐燕剌王小世子顛覆了喬氏皇朝的謀士也姓徐……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汙,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對她來說總是一個機會。
從那日起,媚清再也沒有接過客,掌事娘娘也不會像往常那樣來打罵她,姓徐的公子也再沒有來過。
她一個人待在自己的小院廂房中,冷冷清清,好像被人遺忘了,只有每日小廝會送來三餐飯菜。
天氣一天天炎熱,到了盛夏,知了在院中叫個不停。
這天午後,媚清扶著漸漸隆起的肚子,挪到一處陰涼的芭蕉樹下。她雖然曾是最不受重視的公主,但也是錦衣玉食長大,夏日宮中扇冰取涼,何嘗受過這樣沉悶炎熱的折磨?
不過她來此不是貪涼,而是因為前幾日的一個夜裡,她被引著來到這裡,發現了刻在一片蕉葉背面的字跡,是前朝侍衛首領蕭寒河留下的,他讓她想辦法見到小皇子。
媚清伸手摸了摸,沒有別的字跡,她知道蕭寒河一直在暗中注意這裡,如果她能見到小皇子,蕭寒河就有辦法將她和小皇子帶走。還沒站一刻鐘,就聽到一陣腳步聲,接著是木門被推開的聲音。
“芭蕉性寒,你存心想要小產?”
媚清驚了一下,是那位徐公子的聲音。
她心中一慌,朝前走了幾步想要施禮,匆忙之下沒防備,一腳踢在青石板的縫隙處,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一隻手臂將她扶住,“媚清,你存心的?”
“奴不敢。”
“幾個月不見,你好些?”
“甚……甚好。”
“結巴什麼,我會吃了你?”
媚清搖了搖頭,她想見自己尚未滿歲的弟弟,終於把這位徐公子給盼到了,今日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機會。
“奴念著公子,所以緊張。”她小心翼翼地道。
“哦?你想念我,我竟沒想到你是如此多情?說說看,想我什麼?”
媚清緊張萬分,怕說錯一句又惹得他拂袖而去,一顆心砰砰直跳,說不出話來。
那位徐公子又“哦”了一聲,作了悟狀,在她耳邊低低地說:“我知道了,你我之間也沒什麼難忘之事,你說念著我,必是在想那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