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天大家都運動的太多,肚子早就餓了,一頓晚飯很快就吃完,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桌面。
菜汁油跡,髒亂不堪。
崔母自認自家已經富貴,先是想叫鄧大娘過來收拾,連喚了幾聲都無人應,氣的眉毛都豎起來了。
“別叫了,鄧大娘做好晚飯,已經辭了工回家了。”
旁邊的崔明英很是好心的提醒:
“她還託我告訴你們,欠的半月工錢她就不要了,請叔母另僱一個不要錢又能幹活的下人,最好還能倒貼錢的。”
“什麼,反了天了。”
崔家人臉色都不好看,因為窮人乍富最是看重面子,這會兒被一個“區區”下僕掃了面子,只覺無比氣惱。
頓時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連聲罵起鄧大娘來。
最後崔母往地上cui了一口:
“呸,一輩子該給人當下人的窮命!”
崔明英託著腮欣賞了一會兒,很是大度的沒有計較這些人憑空放狗屁,汙染她耳朵的事情——
畢竟,和快倒黴的人計較什麼呢?
過了今天晚上,他們就該知道,從天堂到地獄是什麼體驗了。
哎,有句話說得好,不經歷風雨,怎麼能見彩虹,還有一句古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總之,真是便宜崔家人了。
有她這麼好的一個侄女為他們著想,尋常人家想吃這個苦還吃不到呢!
…………
沒了鄧大娘母女使喚。
活計還是要做的。
崔家定的狗屁規矩,吃飯刷碗這種活計,男人是絕不能沾一下手的,只能女人去做。
“芽兒,去收拾桌子。”
家裡幾個女人,崔老孃輩分最高,這種活計早就不沾手,崔母更不想幹。
想讓吃白飯的崔明英去收拾吧,又怕自家兒子突然發癲,那就只能是崔芽了,丫頭片子,多幹活才是好事。
崔芽一點也沒反抗。
反而鬆了口氣——她娘要是使喚英姐兒才不妙呢!
蘑菇的毒素髮作很快。
沒過多久,在院子裡翻花繩的崔明英就聽到了屋內若有若無的響動,想了想,把幾個房間的門在外面抵上。
先去了她“好兄長”的屋子。
門內,崔朗這會兒只覺得腦袋暈暈沉沉的,有點想吐,今天也沒喝酒啊,怎麼就醉了呢?
想起身去床上靠一會兒。
沒站住,直接砰的一下跪趴在地,雙腿、雙手、頭都接觸地面,再標準不過的五體投地跪姿。
剛踏進屋的崔明英:???
賤人何必行此大禮。
年關早就過了,怪不好意思的。
崔朗腦袋磕在地上,越發昏沉,抬起頭看向崔明英,小孩子漂亮卻稚氣的臉緩緩變的成熟、利落。
和記憶中那張時常讓他從噩夢中嚇醒的臉重合……
似笑非笑、高高在上。
“你好大的膽子。”
那個人好像輕輕的說了一句話。
崔朗額頭冒出冷汗,全身都在發抖,像一攤爛泥一樣趴在地上起不來,他抱著頭使勁縮成一團,慘叫:
“不,不是的,堂妹……崔相,你聽我說,我只是想討好你而已。”
“沒有壞心的,對,我沒有壞心。”
忽然他的面色又變得陰狠起來,死死的盯著前方,又哭又笑:
“憑什麼,你一個女人可以當上閣老,居然還不肯提攜我,榮華富貴就在眼前,我什麼都摸不著。”
“二十杖,我好痛,好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蒼天庇佑。”
“讓我重來一回。”
“崔相,崔大人,沒想到吧,連老天爺都站在我這邊,居然讓你考上舉人又去當了縣令的爹突然死了。”
“銀子、宅子、田,還有你英姐兒,都落在我手裡了。”
“都是我的,我的!”
崔朗發瘋的很投入,旁邊崔明英的眼神則逐漸變得幽深,最後的謎底終於在她眼前揭開——
重生者!
崔朗居然是重生回來的人。
那麼,他一切不合常理的行為,都有了解釋了。
因為知道未來,所以提前接近崔秀才一家,可能原本只想要打好關係,可崔秀才不知為何提早死亡。
上好的機會擺在面前。
他的野心便大了起來。
想直接把金大腿,變成自己控制下的玩意兒。
又因為能力實在太次,把控人的手段粗疏無比,才處處矛盾,連崔家人都看出了不對——這裡面崔芽最好笑。
以為親哥被惡鬼附身什麼的。
崔明英忽然真的笑了起來,坐在椅子上,踩不到地面的雙腿歡快的前後搖晃。
怎麼辦,人生這場考試,她好像已經提前知道自己的分數了。
嗯,崔相,這個稱呼很不錯。
她喜歡。
…………
又耐心的看了一會兒崔朗發瘋。
見他說來說去就那幾句話,其他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崔明英仔細聽了很久,終於有點煩躁了。
一壺涼透的茶水澆下去。
人還是瘋瘋癲癲。
輕嘖了一聲,崔明英好人做到底,抄起椅子哐哐哐砸到他背上,巨痛之下,胃裡的東西吐出大半。
蘑菇毒性本就不大。
吐出來後,崔朗慢慢清醒了一些,身上很痛,又聞到一股發酵的臭味,迷茫的睜開眼睛眨了幾下。
看到崔明英,腦袋有些發懵。
這是發生了什麼?
低頭髮現自己躺在噁心的嘔吐物裡,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動也動不了,於是焦急道:
“英妹妹,快來扶我一把。”
然後,他就聽到了輕蔑的女童聲:
“垃圾不就該待在垃圾堆裡,我可不想去撿垃圾,太髒了。”
崔朗瞳孔劇震。
一個可怕的想法從心中浮現。
不,不可能的!
他明明暗中試探過,英姐兒根本不知道未來的事情!
崔明英等啊等,饒有興致的欣賞崔朗臉上的震驚、懷疑,還有深深的懼怕——想什麼就擺在臉上,真是“單純”。
一語擊破他的僥倖:
“不就是打了你二十杖,何必怕成這樣?”
崔朗破防了。
他根本不想承認的一件事,就是他對前世的堂妹深深的畏懼。
儘管崔朗極為嫉妒。
口口聲聲說她是靠色相上位的。
可那些送禮的大人物,還有準岳父對偶爾說到這個堂妹。
所有人展現出的態度是別無一致的畏懼還有……憎恨。
就算是崔朗也明白,若只是單靠區區色相,崔明英此人絕不會有如此威懾力!
面對幼小的英姐兒,他才會有一切盡在掌握的優越感,可若是那位前世的崔相……
僅僅想到這個可能。
崔朗的牙齒已經開始發顫了。
…………
幾句似是而非的話
就讓崔朗竹筒倒豆子一般,將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前面崔明英還很是期待,聽的全神貫注,可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怎麼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前世怎麼發家的?
有什麼對手,盟友是誰,經歷過什麼險境,朝中勢力分佈是什麼……怎麼什麼都沒有!
“……英姐兒,不,崔相你爹這屆鄉試中了舉人,然後去了某個小縣當縣令,再也沒回過京城。”
崔朗神情恍惚:
“再聽到你的消息,就是你突然入了內閣,朝中很多人恨你入骨,也有很多人支持你……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沒了?
這就沒了?
所以,這個蠢貨除了知道她前世發達了以外,什麼都不知道?
崔明英表示很失望。
並深深的明白了一件事——任你手段通天,也不能從一個空空的腦袋裡翻出想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