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什麼?你們還要怎麼逼我?我做的還不夠多嗎?!”
她語氣並不激烈,臉上的表情也不深,但是阿正還是感覺到了強烈的壓迫感。
他一時間竟然全身都開始發軟起來,後退了兩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蘇蕪抓起他的一隻胳膊,拽著他離開了這個地方,她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大的力氣,阿正掙扎好久,也沒甩開,只好任由她拉著自己走。
他們沒有進到前廳,而是順著走廊一路走到了三樓。
這時候下人們幾乎都在忙顧夢生日宴的事情,三樓一個人都沒有,蘇蕪很利索地撞開了主臥的大門,一頓翻找,終於在床頭最底下的櫃子裡找到了一個上了密碼的保險箱。
不顧阿正的阻攔,她將保險箱摔在了地上。
這個保險箱裡的東西實際上對於林小霞根本不大重要,因此也不大結實,又砸了兩下,終於就裂開了一道縫隙來。
蘇蕪一個使勁,就把裂開的箱子掰成了兩半,一本厚厚的舊相集應聲掉在了地上。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一個小小的、被黃符貼滿的白瓷罐子。
意識到裡面是什麼,蘇蕪整個人忽然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她一直以為媽媽被好好地安葬在蘇家的墓園裡,和爺爺奶奶在一塊,在墓園,爺爺奶奶的墓碑旁,確實是有那麼一塊媽媽的墓碑的,從前她每年都要去祭拜。
林小霞不止一次地用它來威脅蘇蕪。
如果她不聽話,她就要把媽媽的墳遷走,讓她死也不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塊兒,她總是妥協,因為媽媽生前不止一次地提出過對父母的思念,她總覺得外公外婆身邊是媽媽最好的歸宿。
蘇蕪一直以為,媽媽終於在死後得到了遲來的幸福,可是如今眼前的現實給了她狠狠一擊。
黃符上的生辰八字,就是媽媽的沒有錯,她沒有和外公外婆安葬在一起、她被困在這一方小小的櫃子裡不知道多少年,她一路見證著顧爭和林小霞的幸福,他們把她封在這裡,她生前被他們折磨,死後還要被他們用幾張黃符囚困。
他們午夜夢迴時,難道一次也沒有做過噩夢嗎?!
蘇蕪的呼吸逐漸不暢,阿正很快就注意到了,他走上前去,試圖穩住她的情緒,可是話沒說出口,她突然抓起他的後領,一把將他扔了出去。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蘇蕪將門關上,從裡面反鎖了起來。他有些不好的預感,可是撞了好久的門,裡面絲毫沒有要理會的意思。
不顧外面的敲擊聲,蘇蕪深吸了兩口氣,終於冷靜下來。
她將白瓷罐放到一邊,撿起剛剛掉落在一邊的相集,一頁一頁地翻看,看著照片裡的女孩從蹣跚學步到初入學堂,再到亭亭玉立,最後在穿著婚紗的時候戛然而止。
這是媽媽幸福的前半生,是曾經她在這個世上能紀念媽媽的唯一的東西,她視若珍寶,林小霞曾經幾次三番地拿它們作為對她的威脅,總是有效。
“媽媽,”她看著照片中笑靨如花的新娘,“是我太蠢了。”
“我還記得你很怕黑的,這麼多年,我什麼也沒有發現,傻傻地把你留在這種地方,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她摩挲著照片中少女的臉:“如果看到我現在這一副樣子,你會不會很傷心?媽媽,你是不是覺得很失望,我是不是沒有長成你期待的樣子?我的執念這麼深,你能安息嗎?”
她攤開手,將方才的寶石項鍊夾在了相冊的一頁,然後抓起一邊菸灰缸旁邊的打火機。
看著相集的一角漸漸地燃燒起來,她沒有掉眼淚,確切地說,她沒有做任何表情,她呆呆地看著火勢漸漸大起來,她沒有鬆手,焰火撩過她的掌心,她沒有感覺到哪怕一點兒的疼痛,她知道,那是媽媽在和她告別。
站在外邊的阿正這時候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他感覺到隔了一門的屋子裡的氣息忽然之間就熱了起來,他意識到了什麼,終於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張。
他幾乎失去了理智,大腦一片空白,完全沒辦法思考,只能機械地更用力地拍門,可是裡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蘇小姐!蘇小姐!你先冷靜點兒,沒什麼事情是不能解決的!你先出來好嗎?!”
他只是想謀財,可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她的性命,如果她就此葬身火海,他是幫兇,還是劊子手?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將消息帶到宴會廳的時候,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的賓客們頓時就又亂做了一團,誰也沒想到只是一個普通千金小姐的生日宴,短短的時間裡竟然能發生這麼多的變故。
他想趁亂離開,可是沒走出兩步,後領就被一道巨大的力氣拽住了。
他被人摔在地上,那人用了十成的勁兒,他疼得眼前有一瞬幾乎一片漆黑,好一會才緩過來。
“連個人都看不好,顧家養你是做什麼的?!”
他抬頭一看,原來是先前帶著蘇蕪進場的男人,他是他是有些印象的,是顧爭和林小霞口中的金龜婿、財神爺,京市數一數二的豪門沈家的掌權人沈景淮,他已經被好幾個人聯手抓了起來,顧夢小姐沒敢靠他太近,只能站在一邊遠遠地叫他冷靜些。
他的力氣極大,幾個原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他的人沒一會就又被迫地鬆開了手。
阿正有些發怵,他以為沈景淮還要再上來毆打自己,只能用手護住了頭,可是他終於沒有等到拳頭落下來。
沈景淮一把將他扯了起來:“帶我上去!”
他聽出來他似乎已經極力地在剋制自己的情緒了,他沒敢拒絕,只能頂著因為剛才那一擊痛得不行的身體,顫顫巍巍地往逃生樓梯那邊走。
他們走上三樓的時候,走廊邊上已經圍了不少人。
這邊畢竟是郊區的別墅,消防車一時半會的根本趕不到,這兒是有消防設施,可是此時主臥的門緊閉著,幾個壯漢撞了好久也沒能撞開。
沈景淮幾乎要站不住了,他往前了兩步,看著緊閉的大門,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慌亂。
房間裡的濃煙已經透過門縫冒了出來,裡面的火勢應當已經很大了,可是誰也沒有辦法阻止,沈景淮看著鍥而不捨地還在撞門的幾個僕人,他完全無法思考,腦子裡亂作一團,他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只能呆愣地站在了原地,直到從樓下來的一個保鏢叫住了他。
“先、先生,您下樓去看看吧……蘇蕪小姐她……”
聽到蘇蕪的名字,他才稍微回過了一點兒神智,他看向保鏢,迎上他有些心虛、慌亂的表情,他愈發地不安起來。
“她怎麼了?”他努力保持克制,然而發顫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先生,蘇小姐她現在在三樓的陽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