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知道的時候,是派去保護時瑄的人回來告知的。
她跪在地上滿身是傷,一臉任務失敗的頹喪。
“知道是誰的人嗎?”
蕭景凝眸一雙冷光迅速閃過,閃過強烈的怒氣。
那女侍衛低著頭,默然搖頭:“不知……但派來的人武功高強,兩個師兄都……”
她親眼目睹了兩個師兄死在自己的眼前,縱使她從死人堆裡爬出的,也不忍看他們慘死的樣子。
蕭景那雙冰冷的眼神透著狠厲,手指一用力,一把紫衫木羊毫筆“咔嚓——”一聲應聲斷裂。
不用想也知道,帶走時瑄的人不是太后的人就是樗裡澈的人。
他開始後悔了。
早知道就不應該聽時瑄的主意,讓她一個人單獨出宮。
“今天太后那裡可有動靜?”蕭景沉下聲音,詢問李祿全。
李祿全仔細回憶後才敢認真搖頭回答:“不曾,今日太后清休,連後宮妃嬪的請安禮都免了。”
蕭景連衣服都沒換,急匆匆走出養心殿,道:“去樗裡府。”
時瑄也沒想到蕭景來的速度如此之快,心中竊喜之餘又心生不安。
趁著樗裡澈還沒反應過來,她用力推了一把,兩人之間的距離立馬分開一大截。
她順勢跑到木門邊上,剛想走出房門,就被門口一直沉默駐守的丫環攔住。
丫環的眼底滿是死氣,臉上一點生氣全無,就像是個聽任主人行事的傀儡。
也難怪樗裡澈沒有出來追,他料定自己逃不出去。
樗裡澈笑了笑,他的手上還殘留著獨屬於她的味道,他跨步上前,再次拉住了時瑄的手腕。
“既然季宸來了,想要見的人也該讓他見上一見。”
還未等時瑄反應過來,樗裡澈對著一旁的丫環使了一個眼色。
那個毫無生氣的丫環突然上前,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嚨。
感覺自己胸腔的呼吸幾乎都要被遏制住,一股強烈的窒息感迎來。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發白,求生的慾望讓她不斷用手指抓撓著丫環的手背。
水蔥似的指甲在摳挖抓撓下有些甚至斷了一寸,尖利的斷甲劃拉著丫環已經灰白的皮膚。
黑褐色的鮮血如圓珠一般沁出滑落,可那個丫環的神情依舊如人偶一般,毫無波動。
丫環的手慢慢扣上下巴,用力將她的口腔張開,在不經意間丟入一顆白色的小藥丸,順勢合上嘴巴撩起下巴一抬,動作乾淨利落。
小藥丸順著喉腔滑落吞嚥入肚,丫環才肯放開時瑄。
時瑄立馬後退了幾步,彎著腰不斷咳嗽,剛才窒息感帶來盈在眼眶的水霧也變成難受的淚水滑落。
“你給我吃了什麼?咳咳——”
樗裡澈淡定自如,站在她的身邊笑得饒有趣味:“沒什麼,就是等會可以看好戲的好藥。”
他抓住了時瑄的手臂,細膩的肌膚如溫玉一般柔滑。
他府邸後院也不是沒有女人,卻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一瞬間,他好像能理解為何季宸會對眼前的女人如此痴迷。
她的身體、她的呼吸、甚至是她的存在都是為勾魂奪魄而生。
樗裡澈將摘掉的人皮面具又重新給她帶了回去後又繼續拉住她的手腕,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全套。
時瑄掙扎了好幾下都不曾掙脫開,手腕上的皮膚被摩擦得生疼,最後也無奈放棄,任由他拉著前進。
蕭景在外廳就看到了從屏風後面出來的兩人,一雙微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樗裡澈拉著時瑄的手。
“男女授受不親,樗裡大夫這樣牽著寡人的嬪妃,於理不合。”
“哦?可臣只知道,王上的妃嬪應該在後宮之中,怎會來臣的府邸?”
如今的時瑄臉上還戴著人皮面具,看到蕭景的一瞬間,忽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蕭景若是沒來,為保全自己將她當做個棄子丟棄,她也怪不得蕭景,畢竟兩人只是盟友關係。
可是——
他來了。
“季……”
他的名字卡在喉嚨消失不見,想要說出的話也變成了喑啞的聲音壓在喉間。
她……
怎麼會發不出聲了!?
忽然間回想到出來之時樗裡澈被迫讓自己吃下的藥丸,她的瞳孔瞬間放大,看到他嘴角上揚,更是驗證了她的猜想。
“宸昭儀貪嘴,想念宮外的糕點,便偷溜出宮買些,沒想到竟然被樗裡大夫邀請入府做客。”蕭景無奈一笑,一看便是在做戲的樣子,“阿嫵,過來。”
她當然想要過去,可不僅是聲音發不出來,就連她的腿腳都好像不屬於自己的一般,呆滯如木頭一般站在原地。
真實面容藏匿在人皮面具之下,但蕭景通過她琥珀色的眼瞳一下子就認出了她。
他比時瑄還要心急萬分,卻依舊不敢將自己的神色表露半分。
樗裡澈此人深不可測,阿嫵在他身邊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險。
“王上莫不是認錯了人?這女子可是臣剛納的通房,相貌平平,如何能與傾國傾城的宸昭儀相提並論?”
樗裡澈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領如火純青,甚至為表現對眼前女人的寵愛,勾住她的肩膀就往自己懷裡帶。
“樗裡大夫,要如何才能將此女還給寡人?”蕭景扶額,一臉已經要妥協的無可奈何模樣,語氣中也露著不屬於一個君王的卑微。
樗裡澈眼底精光一閃而過,可語氣依舊是不甘不願:“此女是南郭將軍贈予臣的,若是他明日大勝歸來未見此女,臣不知要如何交待呀。”
“寡人明日會大宴賓臣為南郭將軍接風洗塵,並封他為南轅千戶侯,劃黟縣為其封地,其子南郭志可承襲爵位。”蕭景說的無奈卻咬牙切齒,“樗裡大夫,可還滿意?”
“王上英明決斷,待臣子如此定然不寒其心。”
樗裡澈目的達到,自然也沒有其他理由留下時瑄,將她留在原地,自己和其他人一同走入屏風後面。
蕭景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時瑄面前,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熟悉的龍涎香味令她心裡多了一絲踏實。
“抱歉,阿嫵,我來晚了。”
被蕭景抱上馬車的時候,時瑄身體和嗓音都還沒恢復過來,只能直勾勾盯著他的俊毅側臉。
他小心翼翼幫她摘下人皮面具,動作輕柔緩慢,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扯痛了她真實的肌膚。
目光再次轉向她已經發紅的手腕,一圈被麻布摩擦出來的紅印比之前顏色更深了些,面露愧色地拉住她的手腕,放在唇邊輕吻:“知道你對麻布敏感,卻又不得不如此……”
他取出懷裡早就準備好的藥膏輕柔塗抹在留著紅印的地方,滿眼都是心疼。
蕭景一直都知道她穿不得那些粗製濫造的衣服。
所以自打入宮以後,給她找的布料都是最好最柔軟的,第一是為了演給外面的人看,最重要的是害怕她難受。
這一次為了要掩藏身份,即使蕭景一直反對,她執意都要穿著。
本想保證她安全回宮,結果沒想到還是讓樗裡澈鑽了空子。
她的身體如木頭一般僵硬,說話聲音直到快到玄武門之時才有了一點點喑啞的聲線:“季宸,我無礙。”
回宮後,蕭景直接從一旁窄小的宮道重新回到養心殿,並且秘密宣了張院士。
“她身體如何?”
張院士眯著眼睛查看脈象後,才給蕭景回稟:“娘娘中的是麻藥,只是身體會短時間毫無知覺,形如木頭,一刻鐘的時間便會恢復如初。”
張院士的回答也讓蕭景鬆了一口氣,心卻還是懸著,一直在時瑄身邊陪著。
“我以為你會放棄我呢。”時瑄輕笑一聲,聲音慢慢開始恢復往日的嬌柔。
“我不會,這一輩子都不會。”蕭景斜靠在她身側,抓著她的小手把玩,臉色沉沉,“阿嫵,你要信我。”
時瑄回握住他的手掌,精養了許久的長指甲有幾個手指斷開,劃過他的肌膚有一陣刺痛,他眉心微微一皺立馬舒展開,漾在他眉眼間的柔情之中。
“司馬家收到了信,若是懂得你的心思,定然會為你所用。”時瑄小聲道,“至於樗裡澈,他野心太大了。”
這次的出宮,不僅是潛入司馬家拉攏司馬建文,最重要的是給樗裡澈拋出一個引子。
司馬建文和蕭景做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選今天早晨在朝堂激怒他,從而讓時瑄出面偷偷入府當說客。
故意在這個縝密的計劃中露出一點端倪讓樗裡澈發現,沒辦法將司馬一族為他所用,自然要提高自己的陣營能人的權勢地位才能與太后一黨抗衡。
在這個時間節點裡,最合適的人選自然是明天要班師回朝的南郭良弼。
只是出乎蕭景意料的是,樗裡澈動了對時瑄的心思。
他看到了樗裡澈離開之時看她的眼神,清冷一片的目光中瀅著一絲繾綣眷戀。
那是男女之間的情愫,樗裡澈對時瑄動情了。
想到這裡,他將手臂緊緊收緊,柔若無骨的嬌小身子被他揉進懷裡,力道卻並未變小,仿若要將她揉進自己身體裡才肯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