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道袍,頭戴道帽,揹著一個拓印著八卦陣金葫蘆的白鬍子老頭扶杖蹣跚而來,滿臉笑意。
他上下打量了蘇亦寧一番,頻頻點頭:“這位娘子所言正是老朽所想,正所謂‘若無十萬歲,作甚世間人?’,若只是被困在廟宇之中誦經,哪怕過個十輩子也無法得道,不經世間疾苦,怎能修成正果啊?”
普慧大師也笑意盈盈,他捋了捋鬍子,看著蘇亦寧滿意點頭:“這位娘子很是有慧根,說的更是在理,世子莫要動怒了,娘子去跪到世子那邊的蒲團吧。”
蘇亦寧鬆了口氣,眼尾染上笑意:“多謝大師。”
她乖順的低著頭到宋景琛的身邊。
若細看,那薄肩有些怕的發抖。
宋景琛眉眼閃過異樣,不動聲色的別過頭去,態度緩和了許多。
“既然大師許你留下,便留下聽大師講法吧。”
蘇亦寧驚訝抬眸,受寵若驚:“多謝世子……”
見狀,松風不動聲色的退了下去。
有人認出剛才來的老道正是凌雲觀的青雲道長,議論紛紛。
青雲道長隨性而為,不受拘束行走於天地間,極難尋覓影蹤,卻算的一手好卦。
凡他所言,皆無不準。
就是不知今日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老朽來參加浴佛節法會,一把老骨頭爬山不容易,故而來晚,諸位見諒!”
他笑呵呵的拄著柺杖尋了一處蒲團,慢悠悠跪下。
“道長也來參與佛家法會?”
人群中不知誰開口,嗓音頗為不悅.
普慧大師卻擺手,道:“佛道本是一家,何分你我?”
法會繼續,不多時便圓滿結束。
蘇亦寧唯唯諾諾的跟在宋景琛身後,宋景琛見她頭髮凌亂還穿著侍衛的樣子,有些不倫不類還添了抹異樣風情,他蹙著眉吩咐松風買來一件得體的白棉裙給她。
蘇亦寧被帶到後院禪房中簡單洗漱之後,隨著松風去了後山,便見宋景琛正在佈施。
後山上宋景琛設了粥棚,為貧苦百姓捐贈錢財衣物。
得了幫助的百姓紛紛鞠躬道謝。
宋景琛已然脫下了僧袍,換上了一件尋常的粗布麻衣,卻仍顯矜貴。
眼下,他正親自給百姓盛粥,若見患病者或鰥寡孤獨者,他便再多給些銀兩。
這樣的宋景琛臉上滿是慈悲柔和,與那殘暴無情的世子爺天壤之別。
蘇亦寧錯愕,呆楞望著他。
感受到目光,宋景琛冷眼看過去,涼涼道:“還不過來幫忙?”
蘇亦寧立刻依言過去,乖巧接過勺,宋景琛則是坐在後面涼亭中,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
一個庶女,竟然還能懂得這麼多?
沒待多想,一陣哭嚎聲突兀響起。
“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孫子啊!”
人群中,一個老嫗正抱著一小兒,那小兒看樣子僅是始齔之年。
眼下正口吐白沫不止,雙眼瞪大雙臂顫抖,尤為可怖。
周圍人嚇得驚呼接連退去。
宋景琛臉瞬冷:“松風,快去找大夫來!”
“是!”
松風不敢耽擱,飛奔上馬,策馬下山。
蘇亦寧心裡一糾,忙上前去。
她抓起小兒的手臂診脈,卻被一把拽了起來。
“你做什麼?”
宋景琛嗓音冷銳帶著警惕,蘇亦寧慌忙道:“世子,妾身懂得一些醫理,先讓妾身看看吧……”
宋景琛眼中閃過一絲懷疑,到底是放了手。
卻不忘警告道:“你若診死了人,我要你命!”
蘇亦寧臉色一白,未曾應聲。
前世她為給沈獻和賺足好名聲,開了許多家藥鋪。
用極低的診費和藥材費給百姓診治,換得百姓對沈獻和的稱讚,而虧損的部分卻是她自掏腰包填補。
就算如此,還會被婆母罵敗家,而沈獻和不為她分辯半句。
如今想來,她前世真是眼盲心瞎!
蘇亦寧眸子暗了暗,心下一驚。
忙抬頭道:“世子,這小兒是抽搐發作,妾身能治,只是需要銀針和冰水……”
似是怕他不信,蘇亦寧忙補道:“若是妾身治不好,妾身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宋景琛深擰眉,紮緊的拳頭猛然鬆開。
“去給她拿!”
不多時,侍衛拿著銀針遞給蘇亦寧,蘇亦寧半跪在小兒旁邊。
她讓老嫗把小兒在地上放平,她迅速解開小兒衣領,小兒的外褂脫去,而後撕下自己衣角,浸溼冰水敷在小兒身上。
蘇亦寧拿出銀針,找準穴位落針。
足太陰脾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太陰肺經、足少陽膽經,最後一針……是膀胱經。
蘇亦寧閉了閉眼,就要去拉小兒的褻褲,卻被大掌猛地攥住了手臂。
宋景琛嗓音一厲:“你做什麼?”
蘇亦寧被嚇了一跳,紅著眼圈忙解釋道:“世子,還有最後一針在膀胱經……”
聞言,宋景琛冷臉鬆了手,別過頭去。
蘇亦寧閉上眼睛,老嫗按照蘇亦寧所說摸到穴位後把她手帶過去,蘇亦寧迅速落針。
最後一針落下,小兒的雙臂瞬間停止了抽搐,雙眼逐漸恢復神智。
眾人皆驚,紛紛稱讚蘇亦寧。
老嫗喜極而泣,連連道謝。
蘇亦寧鬆口氣,剛站起身,卻猛地一陣眩暈,身子一軟堪堪下落。
她本就未進食,又走了四十里地山路,早就已經透支。
宋景琛眉心一跳,下意識接住了她。
”蘇亦寧?“
宋景琛心裡一驚,去探她的鼻息。
正巧郎中被帶來,忙給她診治,告知宋景琛只是體力透支又驚懼過度,只需靜養便可。
宋景琛下意識鬆口氣。
他吩咐郎中留下來診治那小兒後替這裡村民看診,費用都由國公府出。
宋景琛沒帶丫鬟,咬著牙把懷中人打橫抱起上了馬車。
暗罵她實在是沒用的緊,才入府幾日,竟已多次倒在他懷裡!她分明是故意的!
宋景琛想要洩憤把她扔下去,卻還是咬著牙忍下了。
若有下次,他絕對不管她!
一炷香後,蘇亦寧在馬車上幽幽醒來,緩神片刻。
忙問道:”世子,那小兒如何了?“
宋景琛抬起眼皮:”無事了。“
蘇亦寧虛弱一笑,神色真誠:”那便好。“
宋景琛眉眼閃過一絲異樣,側頭打量著她,多了一抹旁的情緒。
”我竟不知,你還會醫術?“
今日種種,竟讓他對她生出有些刮目相看之感。
比起旁的作天作地只會哭啼的女人,她倒是乖巧伶俐許多。
蘇亦寧不經意抿唇:”妾身的母親略懂一二,妾身學了幾分,沒想到今日能派上用場。“
見她瑟縮著不敢抬頭,又想到郎中說的那句’驚懼過度‘。
宋景琛牽了牽嘴角,聲音略微諷刺:”你很怕我?“
蘇亦寧瞬間像是受驚的小獸,眼裡浮現水霧。
嬌軟開口:“您說今日饒了妾身,卻沒說明日如何,妾怕……”
睫毛上的淚珠顫巍巍吊著,嗓音也染上了哭腔,那張小臉怕的不成樣子,讓人憐惜。
淚珠掉落在他手背,他心裡一顫。
怎麼?他就這麼愛殺人?
宋景琛瞧著她,大拳緊握,陡然生出些煩躁。
他別過頭,竟破天荒的開口安慰道:“看在你今日救人有功,不殺你了。”
“真的嗎?”
蘇亦寧眼中尚且籠著點霧氣,看向他的眸子中浸滿歡喜。
他心臟沒由來一緊。
正氣惱她定然是又趁機勾引他,想說她若是再做出這般樣子便殺了算了,可話還未出口,馬車卻驟停!
蘇亦寧瞪大了眼睛嚶哼一聲,不受控制的往前撲了上去。
柔軟的唇貼在他的唇上,溫軟無骨的身段也盡數貼了上來,兩人瞬間砸在牆上,馨香浸滿鼻腔,呼吸交纏。
以極其羞恥的姿勢纏綿在一起。
宋景琛瞬間懵了,大手紮緊,身子瞬間繃緊,腦中似有煙花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