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翎眨了眨眼,錯開目光,盯著右下方的矮几,都怪自己一時糊塗嘴巴快,褚越這是回過神了!
“說起來將軍可能不信,”葉翎輕聲細語道,“幾年前我無意間聽過一個江湖術士預測瑤國國運,說是咱們王上短命,活不過二十四歲。”
褚越目光沉沉:“知道我不信,還敢胡言?”
“……”葉翎嘴角一抽,這人還是一如既往不好騙,她抿了抿嘴,“其實我只是怕我說了實話嚇著將軍……”
“我做好心理準備了,你倒是說說看。”褚越耐著性子道,他倒是要聽聽她能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
葉翎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
葉翎也不知他到底信沒信,只見他看著她良久,而後轉身下車,接著便聽見他與唐煦的對話。
“請曹先生再來給她瞧瞧,看樣子是有點兒瘋了……”
“是!”
一直到晚上休整進食,都沒見褚越再出現,葉翎隔著小火堆朝對面一直不敢看她的沈念念勾了勾手指。
沈念念拿著啃了一半的肉餅挪到她旁邊:“姐姐……不,夫人。”
“將軍呢?”葉翎問。
沈念念老老實實道:“將軍聽說王上駕崩後,下午便帶著唐護衛趕去京城了。”
葉翎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現在京城情勢不明,她要是褚越定也是一刻都不敢耽誤。
皇帝駕崩之事不到半天已經在隊伍中傳的沸沸揚揚了,休整時間大家除了進食休息,就是交流八卦。
“唉,你們知道王上是怎麼死的麼?”
“依我看應該是病沒的,就那單薄的小身板兒,風一吹就倒了,要是生場大病,遭不住也不是不可能。”
“你說的在理,我也有幸見過王上,面色確實挺虛的,一看身體就不好。”
“那你們可就錯了,王上是被丞相帶著太子葉川逼宮,喝了毒酒自盡的。”另一個人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道。
此話一齣果不其然引起了大家的關注。
“葉川太子還活著?你怎麼知道的?”
“就算太子活著,王上也是他親哥哥,犯不著將人置於死地吧……”
“是啊,說來聽聽!”
“今天下午我無意間聽到唐護衛提起的,你們知道麼,那位在龍椅上坐了十年的天子,她是個女人!”
轟!
猶如一滴水進了油鍋,不僅炸得那群人議論紛紛,就連這邊的沈念念和小喜都瞪大了眼睛。
“夫人,您聽見了麼,他們說……說王上是個女人。”小喜驚呼道。
“聽見了。”葉翎嘴上說著聽見了,目光卻一刻也沒從正烤著的兔腿上移開。
後頭的議論聲還在繼續。
“女……不會吧!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我瑤國國運一直這般差,一個女人敢坐在政殿指點江山,可真是不吉利!”
“簡直難以置信,一個女人竟然每年都在祭天大典上替瑤國百姓祈福,照我看天上的神仙都該氣死了!”
“誰說不是呢,百姓們可都被她給害了!”
“我還聽唐護衛說,丞相將她的屍體掛在了城門上,以示重罰,向上天贖罪呢!”
“該,那老狐狸還算做了件人事!”
“……”
葉翎怔怔看著眼前晃動的火光,聽著眾人對自己的唾罵,忽覺一陣可悲。
大概在世人眼中,女子生來便是有罪的。
不過罷了,現在她已經不是葉翎了,她是沈孟離,沈家大小姐,葉翎如何,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距離京都還有一天的路程,而這個時候褚越他們應該已經到昊京了。
第二日暮色將至,隊伍終於抵達昊京,大部隊駐紮在昊京十里外,只留了二十人的護送這位將軍夫人入城。
進城時沈念念和小喜又是好奇又是興奮,腦袋一邊一個伸在兩側的窗口邊,她們沒見過王上,更別說是掛在城門上的王上了。
葉翎垂目看著自己袖口的雲紋,不是她不好奇,是她不敢。
再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屍體,她是喝毒酒自盡的臉色恐怕難看至極,再加上被掛了幾天……現在是個什麼慘狀她自己都不敢想象。
馬車噠噠噠進了城,外頭是褚越的副將林秀在跟守衛交涉。
看熱鬧的兩人也一前一後縮回了腦袋放下窗簾,面色出乎葉翎的預料,竟然沒有絲毫起伏。
“好看嗎?”她問。
小喜撇了撇嘴:“昨晚那位大哥肯定是瞎說的,城門上什麼都沒有。”
葉翎驚訝,看向沈念念,後者朝她點頭:“什麼也沒看見。”
難不成昨晚聽到的還真是空穴來風?
定北將軍府葉翎很熟悉,當初也來過不少回。林秀敲開了府門,來人是丁管家,提著一盞燈籠。
“林副將?可是夫人到了?”
“是。”林秀側開身,葉翎帶著沈念念和小喜上前,未來得及說話,她的目光便被院中一口漆黑的棺材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