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錦一愣,面對他深深的打量,立刻指天為誓道:“除了醫者和病患的關係,我與他絕無半分私情,如有虛言,天打五雷轟,死後永世不得超生……”
人都愛發誓。
如果非要發誓才能讓人信服,那她也可發個毒誓。
謝清川並沒有動容,只淡淡一掃,拂了拂落在白袍上的灰塵,貌似漫不經心地說道:“看李炎這麼想把你娶到手的架勢,你們若沒點私情,真的是說不過去。”
“謝太傅這是不信我?”
玉錦知道他生性多疑,前世隻手拿著權柄,把人心玩得可是讓所有人都敬他怕他。
謝清川輕輕咳了咳,才說道:“我和你之前素不相識,你之品性如何,謝某也不知道。你的話,能不能信,所謂日久見人心,將來總能瞭解明白……”
果然,他還是那個謹慎的謝太傅——前世,他曾被封為:輔政首相,手捏天下兵馬,生殺予奪,只在一念之間,對於擁護他的臣子,他始終抱著謹慎的態度。
“對,日久見人心,日子久了,謝太傅就會知道我是怎麼一個人……那個,謝太傅,我這裡也有一問,當真是為了讓我便於治病,才求的賜婚?”
對於這樣一個變數,玉錦內心實在是好奇。
按理只要他不開口,他倆之間根本不可能和姻緣扯上邊——皇后的嫡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娶一個庶女的,還是一個粗魯無禮的江湖女子。
謝清川目光幽幽:“我為何求娶,你不用知道。但我知道你無意與我,你答應我的求娶,無非是不想落到李炎手上。
“我不知道李炎怎麼得罪你了,但放眼整個大越,怕也只有我能助你逃離他們的掌控。”
嗯,這話說得就是如此的篤定。
謝清川對於自己的能力,從來就這麼自信。
似乎這世間一切,都驚不了他,擾不了他,他總能把天下時局看透,把人心玩到極致——前世,她就一直好奇,他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
這世間,又有什麼能讓他失態,表現出屬於男人天生會有的強大佔有慾。
“所以,玉錦得謝謝大人剛剛沒有因為梅貴妃的話而放棄我。”
她福了福。
謝清川發現,這女子雖來自民間,但貴族的禮節倒是行得極為熟稔且得體——應該學過,可她回京不過幾日,竟能學得這麼快?
“你要謝的話,就好好給我治病。只要你能保我再活十年。過個幾年,你若遇上自己想嫁之人,我可放你和離書,幫你和你的心上人遠離紛爭,過你們自己想過的日子……”
也就是說,這樁婚事,就是一場互利互惠的約定。
玉錦覺得挺有意思的:他竟說得這麼直白。
這倒是挺好的,她正好也是這麼一個意思:
謝清川是政治中心的領軍人物,將來肯定會另外娶名門貴女的。而她也該去找個合適的人,不負此生……
哦不,她此生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去把那個把她的肚子搞大的男人找出來。
昭陽是誰的孩子,總該弄弄清楚的。
“成交。”
她一口應下:
“我和你以後,人前是夫妻,人後是盟友。你的身體,我必定幫你治好。你的政治利益,我必幫你護好。直到我們和離為止。來,擊掌為盟。”
她很江湖地伸出了纖纖玉手,想來一個約定。
謝清川斜了一眼,正色提醒:“大家閨秀不會與男人這樣做派的。”
嘖,果然是大越國最講禮數的世子。
正經八百的,完然沒有少年人才會有的不拘小節。
“怎麼,現在嫌我是江湖女子,不懂那些閨閣規矩了嗎?”
她挑了挑蛾眉,並沒有收回玉手:“我便是這樣一個性子,日後,我在人前,儘量幫你撐起門面,但在你面前,我與你只是盟友,我沒必須討好你而故作姿態……所以,謝太傅,趕緊的,擊掌為盟。我和你是平等的個體……”
謝清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這個行為放肆的女子,那挑眉的模樣,江湖氣十足。
這樣一個謝門宗婦,還真是不忍直視,回頭進了門,只怕謝氏門內必定會雞飛蛋打。
可他竟有點期待了。
好像鬧一個雞犬不寧,也怪有意思的。
他還是如她所願,啪的一下,擊了一掌:“那就一言為定。人前儘量裝賢妻,人後,我不管你。”
“那我若想開個藥鋪,你願意支持我嗎?”
玉錦發現他挺好說話,忽抓住他的手,雙眼發亮地問道。
他的手掌,骨感十足,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
謝清川一怔,沒料到會被她抓住,那柔弱無骨的手感,還真是奇妙——但,這不合禮數。
他連忙把手抽回來,心臟詭異地亂動了兩下,而後背過身叫道:“在大越,女子開鋪,在這十幾年裡頭是沒有過的事……”
“但我知道,在我出生之前,是有過的……曾經有一個名震四國的傳奇女性……”
她一提到那個女人時,謝清川面色赫然一沉,轉頭叫道:“閉嘴,以後休要再提這個傳奇女性……當今聖上,之所以會嚴令所有女子不得從商從醫做女官,全是因為她。你若亂提,那就是自尋死路……”
不是的。
世人都誤解皇帝了。
皇帝當年禁女子從商從醫從官,是因為那個傳奇女子為了她愛的男人,躲了起來,皇帝這是想把那個女人逼出來,可惜,不管用。
上一世,那個女子始終沒出現。
但後來,皇帝還是解了禁令。
這事,現在自然是不能說的。
所以,她以為,她想開創女子開店的新局面,是可行的。
就這時,一個醫童走了過來,衝傅清川行了大禮,“啟稟太傅,太醫院這兩天收診了一個秀女名喚白芷,已莫名昏迷兩天。常太醫束手無策。想請玉家四姑娘去瞅上一瞅……”
白芷那惡婆娘果然被太醫院收了去。
呵呵,她下的毒,尋常人若能解得開,那她鬼手怪醫的稱號就是瞎混的。
很好,宮裡的事正好處理好了,她可以去解決這個害人精了。
敢害她的人,一個一個都得被清算。
她一邊暗暗想著,一邊故作驚詫地問道:
“白芷是我表妹,自小陪我一同長大,她怎麼會昏迷了呢?謝太傅,我得去看看了。您什麼時候回府,您身上的毒,以後需要每隔三四天做一次針療,到時,煩您差人來尋我?”
否則,玉家那個老頑固怕是不會放行的?
“可。”
玉錦輕輕一福,“那我去了。”
*
玉錦一走,太子噔噔噔飛奔著跑了過來,擰著漂亮的眉頭:“舅舅,那個,塗琉璃醒了,哭著鬧著要上吊一死了之……已經把太后驚動了。”
謝清川眼皮直跳:“然後呢?”
太子一臉說話欲,結果,有人捷足先登高聲喚了一句:“謝清川謝太傅接旨。”
一個內侍從不遠處小碎步跑了過來。
謝清川認得這人,是太后宮裡的,眼皮一跳立刻撩袍下跪:“臣接旨。”
內侍宣讀道:“奉天承運,太后懿旨:今有塗家嫡女,端莊賢雅,秀外慧中,宜室宜家,今賜婚謝氏鄭國公府世子謝清川為平妻。皇上所賜之玉錦也為平妻,二女嫁入謝府不分大小,正妻之位暫時空懸。欽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