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事有轉機
次日。
天矇矇亮。
春英帶著一幫傢伙事聲勢浩大的來到了柴房外。
搞得不知道事情緣由的丫鬟婆子們都以為老夫人終於要將這個不受寵的孫女送走了,就像當年狠心送走夏家的二小姐一樣。
春英瞄了四周一眼,清了清嗓子,拔尖兒了聲音喊:“夏憐花。”
一聲。
沒人應。
“夏憐花!”
兩聲。
還是沒人答。
春英這張老臉頓時有些丟份,說什麼她也是這夏府中最得勢的丫鬟頭子,那夏憐花區區一個不受寵的卑賤小姐,居然也敢這樣明目張膽的給她難看,難不成她以為自己從此便要飛黃騰達了嗎!
春英面含怒意,指著一個丫鬟命令道,“你,去給我把門敲開!”而她則雙手環抱在胸的醞釀著,等到夏憐花出來了,要如何給她難看回去,讓她長長記性,她春英和那些一般的丫鬟婆子可不是一樣的!
她,惹不起!
一時之間,倒是讓這原本偏僻冷清的後院迎來了難得的一次熱鬧。
“砰砰砰”三兩下間,柴房門被春英派人強拆了開。
裡面空蕩蕩的,除了一個破爛草蓆和七八隻泔水桶之外,什麼也沒有。
就在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闖入了眾人的耳朵。
“咦,你們這是在幹嘛?”
春英一聽這聲音就來氣,頓時雙手叉腰轉過身去。
只見鵝卵石鋪砌而成的小道上,一個黑衣少女正一臉悠然的慢步走來。
春英壓下一肚子的怒氣,陰陽怪氣的說:“四小姐,奴婢受老夫人之命,前來幫你收拾東西搬往東院。”
夏憐花抬眼看向那支離破碎散落一地的木屑,可見她們為了打開柴房的門耗費了多大的力氣。
她笑笑,將背後的竹簍提在手裡,然後走到春英的面前放下,語氣輕快的說:“好吧,那你幫我揹著吧。”
好吧?那你幫我揹著吧?
她居然就這樣應下了?還極其自然的使喚起了春英?
四周圍在一起看熱鬧的丫鬟們不僅懷疑起,這四小姐的腦袋是不是被驢給踢了?她難道不知道春英是隻有夏老夫人才可以使喚的丫鬟嗎?
不少人的臉上開始露出戲謔的表情。
春英深吸一口氣,看起來是被氣得不輕。
“你!”她卯起了勁兒準備破口大罵,夏憐花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順便的也將一顆涼颼颼的藥丸扔進了她的口中。
春英睜大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夏憐花,咕嚕一咽。
夏憐花莞爾,“我看你這幾天體內邪火太旺,容易與人發生口角,還是吃顆藥瀉瀉火吧。”她說得倒是輕鬆,春英卻被她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嚇得一愣一愣的說不出話來。
可偏偏她這話說的聲音極小,壓根沒有幾個人聽到。
周圍的人只看到夏憐花捂著春英的嘴巴,笑嘻嘻的轉身離開。
緊接著,便是春英乖乖聽話的將那底座還帶著黃泥的破爛竹簍背起,默默的跟在夏憐花身後離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春英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其他想要看笑話的丫鬟們表情也有些怪異。
等到晚上大夫人派人來詢問時,聽到的便是丫鬟們這樣的回答。
“春英姑姑好聽四小姐的話,以前真是沒看出來啊。”
“沒想到四小姐居然這麼厲害,連老夫人底下的丫鬟都被她給三兩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是啊是啊,我今兒還看到她們一起有說有笑的朝著少爺的院子走去呢。”
“……”
站在大夫人身後的春柳頓時給前面幾個七嘴八舌說得不可開交的丫鬟們擠了擠眼睛,她們互看一眼,捂著嘴巴也不再嘰嘰喳喳。
大夫人兀自站在假山背後停了一刻,然後,甩袖走了。
一入夜,老夫人才剛被人扶進了門。
大夫人立刻迎了上去,眼眶通紅的喊了一聲:“母親。”
老夫人抬手擋住了她要說的話,先開口道:“今日我們臨安城算是得上天庇佑了!”
“母親,發生什麼事了?”大夫人看著許久沒有這麼高興過的老夫人問:“是商鋪今日的生意很好嗎?”
“不是,比這還要更讓人高興。”
“那是什麼?”大夫人陳氏實在猜不到了,擰著眉隨老夫人進了洗手換衣的側廳。
老夫人換下一身深綠色的錦繡春衫,套了件薄薄的灰白色長褂子,這是夏老太爺死後老夫人的一貫穿衣風格。
“慶芳,咱們臨安城來了一位大人物!”老夫人屁股剛一落座,便神情激動的壓低了聲音說,“再過三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商戶大會,我今日派人去盯著衙門裡的動靜,誰知道卻等到了一個天大的消息!”
陳氏一掃先前的陰鬱之色,也十分激動的問:“母親,是誰?誰來了?”究竟是誰來了?能夠給母親這麼大的衝擊?讓她如此高興呢?
“是寧王!寧王來了!”
“砰!”陳氏手中的佛珠摔落至地。
“寧王怎麼會來咱們臨安城?難道是京都中出了什麼事嗎?”
老夫人搖搖頭,彎腰撿起佛珠,“不是,我聽人說寧王奉命修繕全國各地的禮節樂法,不巧路經江淮郡的時候遇到了洪澇,沖毀了堤壩,這才不得不連夜的趕路上臨安來避水。”
“啊,原來是這樣,可是寧王來了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在京都中不是極不受寵嗎?”大夫人想不明白。
老夫人瞪她一眼,恨鐵不成鋼的說:“你這榆木腦袋啊,也是時候到外面去長長見識,開開光了!”
大夫人被她說得面紅耳赤的低下了頭。
老夫人又接著說:“彩霞今年也及笄了,要是我們夏家能夠把握住這一個上天恩賜的機會,哪怕是讓彩霞給寧王做了妾,我們夏府從此三代,也不必再害怕他人的風言風語!”
這風言風語沒有什麼,無非就是咒罵幾句她們夏家定數已到,香火已滅。
可是老夫人卻是很放在心上。
因為當年她進夏家門的時候,夏老太爺最在乎的便是傳宗接代之事,臨死之前亦是緊握著她的手交代道,夏家不能亡。
這裡的亡,自然指得是沒有子孫後代繼承祖上的產業,導致夏家就此沒落無名。
夏老夫人辛苦勞碌了一輩子,早就已經讓這夏府中的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活到一百歲都可以不愁吃穿,可是眼看著這一府的女眷就沒有一個能夠撐起半邊天的,實在讓人心煩意亂,把財產過繼給女兒,不就意味著要親手把夏家上百年的根基毀於一旦嗎?
老夫人想得太認真,以至於沒有聽到大夫人說的話。
等她回過神來時,又自顧自地說:“這事情必須得抓緊時間安排,等到三天之後,我會先派人放出消息去,說彩霞是我們夏府的下一個掌權人,這樣一來,也不怕那寧王看低彩霞了。”說到這裡,老夫人看了眼一直沒有說話的大夫人,“你這是什麼表情?”
大夫人忙縮了縮脖子,“母親,您有所不知,前幾日彩霞帶著那劉子仲來找我,看樣子,兩人似乎是已經私定了終身。”
“什麼?”
大夫人“咚”地跪了下去,“母親別生氣,我這便去交待彩霞早做準備。”
“簡直胡鬧!那劉子仲先前不是看中了憐花的嗎?怎麼這會兒又同意迎娶彩霞了呢?如此三心二意的男子,你也敢放心答應!”老夫人訓斥道。
“我…”
“行了!明日你把彩霞叫來,我親自與她說說,她肩上揹著的可是我們夏府全部的希望,她的婚嫁怎可能任由她自己做主了去!”
“是,母親。”大夫人蜷縮著身子跪在老夫人腳邊,已是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但聽到老夫人話中的看重,心中卻還是忍不住的欣喜萬分。
是啊,上天給了她一雙兒女,雖然兒子癱瘓在床不能動彈,可是她還有一個女兒啊!
要是她的女兒能夠坐上寧王妃的位置,那她又何必再繼續跟著夏老夫人學這些商業裡的雞鳴狗盜之術,更不用逢人便要說話溫和,利弊分清了!屆時,她想打罵誰就可以打罵誰!
大夫人低著頭,臉上盡是幸福笑容,那是發自內心的笑。
可是剛一轉眼,她便又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想起了命不久矣的夏寧康。
大夫人挨近老夫人的腿,聲音中透出幾分委屈,“母親,今日我又派人去看(Kan四聲)了,那夏憐花一日吃吃睡睡的,壓根沒有半點想要幫康兒治病的樣子,會不會她是故意這麼說,想要騙咱們相信她?”
提到了夏寧康,老夫人的心頭肉。
老夫人嘆了口氣,“眼下我們除了相信她,又還能找到什麼更好的辦法呢?隨她去吧,若是康兒的病情始終沒有好轉…”
大夫人屏住呼吸。
“我們又能拿她怎麼樣呢…”
大夫人要的可不是這句話!
怎麼聽老夫人的意思是不管夏憐花能不能治好康兒都無所謂?
“母親,要不然,我明日去與她見上一面,給她施點壓?”
老夫人擺擺手,“你與其浪費時間去和她糾纏,還不如多花點時間在調教彩霞身上,你看看她那副模樣!到時候萬一入不了寧王的眼,我看你怎麼辦!”
大夫人誠惶誠恐的應下了。
“好了,咱們一同去看看寧康,順便在他的院子裡一起吃晚飯吧。”
“是,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