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完膳之後,念窈才清楚這佛堂的規矩,與如今這佛堂之中的幾位宮人。
宮裡拜佛的地方,大多是在玉佛殿之中,那處是先帝在位時候修繕的,裝潢修飾遠遠比這個前朝時候便留下來,不過二進二出的小院子要好上許多。
所以,這佛堂,除了當初念窈聽聞的。
“被主子厭棄的”送了過來,便是沒有再多人了。
如今的佛堂,便是加上了她,都只有五個人。
冷淡如冰霜,如他名字一般的許漠。
笑起來臉圓圓,頗為可愛的潘兒。
其餘兩個膽子小的宮女,聽說是一對姐妹。
姐姐名喚山竹,妹妹名喚翠桃。
念窈看了看不怎麼開口說話的姐妹二人,還是將目光落在了一臉笑眯眯的潘兒身上。
潘兒瞧這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天真活潑。
她看著念窈如玉的面容,眼底的欣喜都要溢出來了。
這佛堂之中,算得上是整個皇宮的淨土。
念窈不過是拿著先前在壽寧宮時,被主子賞賜下來的糖給了潘兒。
潘兒就將自己和佛堂之中的所有人賣得一乾二淨。
她並非是正經入宮的宮女,而是在冷宮所生,宮女和小侍衛偷情的“野種”。
先前佛堂的管事太監為人心善,將尚在襁褓之中的她保下,一養便是這麼些年。
而她也不知道許漠的身份,只知道,許漠比他大不了兩歲。
山竹和翠桃的身世便慘淡了一些,她們二人被當初偶然間入宮的南王殿下.奸,卻被汙衊成攀高枝。
一人被打了四十大板,去了大半條命。
若是沒有老太監在,她們恐怕命都沒了。
念窈聽著潘兒的話,心中不免生了些憐惜。
只是,念窈抿了抿唇:“我是被主子厭棄送過來的,先前沒有同樣的情況嗎?”
念窈這句話驚醒了潘兒,她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道。
“先前的那些人,連佛堂的門都尚未進來,便被許漠給趕出去了。”
念窈一愣。
這麼說,她是除了潘兒口中“老管事太監”撿回來的幾位之外,第一個住進佛堂中的人了?
著實是和她想象之中的,大不一樣。
不過潘兒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嘴巴便跟鋸過一般,便是念窈再問她其他的,她都一概不說。
念窈正遺憾之際,一陣冷得叫人哆嗦的聲音響起。
“你在做什麼?”
念窈打了個寒顫,轉過身來,便撞進一雙漆黑至極的瞳孔之中。
許漠眼裡沒有絲毫的感情,冷得不像個人。
便是念窈都忍不住心裡打鼓,不敢直接對上他。
她垂下頭來,小聲道:“沒,沒什麼。”
這許漠一瞧便只有十三四歲,都比她小上了三四歲。
卻沒想到,氣勢這般足,都將她嚇了一跳。
念窈經過這麼一回,便不敢再去問潘兒旁的事了,等與潘兒一道做了些瑣碎的活之後,急忙縮回自己的屋子。
等合上門之後。
念窈拍了拍胸前,看著寂靜的屋子,她才稍稍有了些真實感。
好在午後已經將屋子裡的東西大多都收拾完了。
如今只需要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便能睡一覺了。
等念窈忙碌完之後,躺在床上時。
思緒卻不由地放空。
她自認為自己目前除了一張臉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可對她冷淡至極的許漠,又為何會獨獨放她一人來佛堂之中?
著實是叫她意外。
念窈搖晃了一下腦袋,總覺得許漠這一雙眼,好像先前在哪裡看過似的。
但還沒有等念窈多想,一陣陣睡意便席捲而來。
今日忙碌了一整日。
從莫名被太后指來了佛堂,再到雲柔帶著她的“小姐妹”一道來看她笑話,還被太子殿下撞見…
最後,便是到了與她想象之中相差甚遠的佛堂。
念窈滾了一圈,對著牆壁,才漸漸有了睡意。
月光低垂,隔著窗牖灑進了屋內的桌案上。萬籟寂靜,冬日之中,便是連蟲鳴鳥叫都隱了起來,更顯寂寥。
念窈一下便從夢魘之中驚醒,額間,後背,都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她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的場景。
鐵鏈和鎖環的碰撞聲彷彿依舊縈繞在唸窈的耳邊,揮之不去。
許久沒夢見過當初江家的族人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都忘了,能好好的,且平凡的過這一生。
可這一場夢,卻把她拉回了那已經存在過的現實。
念窈兩隻手捂著自己的臉,她單薄的肩膀輕微晃動著,頭髮盡數散在身後,脖頸處露出來的肌膚,白皙似雪,柔弱得像是輕輕一折,便能擰斷。
不知過了多久,念窈渾身僵硬,她趿著鞋下了床,想去外邊看一看月光。
只是等她披上厚重的外襖時,抬頭卻發覺,空中已經佈滿了一層層厚重的烏雲,將月光遮了過半。
月光隱在烏雲之後,便連皎潔月光都不肯分給世間分毫。
念窈心中愈發沉默,呼了一口氣。
藉著掛在簷角的宮燈,看著面前的白霧。
就算是夜裡,佛堂之中也縈繞著檀香味。
念窈想了想,便往佛堂走。
這個時候,怕是沒有人在拜佛吧。若是她誠心一些,是不是能叫佛祖只聽得見她一個人的心願了?
只是念窈沒想到,方走到正殿之時,便聽見了噼裡啪啦的燒火聲音。
她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探頭過去,卻瞧見了一道跪得筆直的身影。
念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以及他身旁正燒著的錢紙。
以及…
那擺在檯面之上的牌位。
男人似乎有所感,他扭頭看後,聲音如雷霆。
“誰在那裡!”